清代文学与社会文化·清代刻书、藏书与文学·私家藏书兴盛与文学典籍的整理出版·清人对前代诗文集的整理

梁启超称清代学者整理旧学之总成绩中有一项校注古籍，他举的成果大多为经书或子书。实际上运用校勘学方法对于文学总集与别集，清代学问家作出的贡献是相当突出的。郭绍虞就曾评论陶渊明的诗文集流传，大致经历了南北朝梁代的传写时期，唐以前的补辑时期，宋元为校订注释时期，明代为评选时期，清代则为汇集与考订时期^①。清代是中国文学总集别集的流传与研究非常关键的时期。唐人杜甫著作的流传，唐及北宋，是搜集、辑佚、校勘、整理与编纂的阶段。南宋时则出现大量编年、分类、集注、评点，编写年谱、诗话。元明两朝，则偏重于选注、评点。到了明末清初，在校勘、考证、系年、注释、解意和评论诸方面，成绩不小，形成杜诗研究的鼎盛时期，到乾嘉以后，则发展势头渐弱^②。总之，清人在对古典文学中个人著作的汇集和校勘，辑佚和辨伪、系事与编年、诗意与研究诸方面，都表现出一种特有的成绩。

现在要详细地列举清代汇总的比较著名的历代作家诗文集是困难的。这里只能略举清代出现的著名作家诗人的集子。《靖节先生集注》10卷，陶渊明的诗文集，清陶澍辑本;《李太白诗集注》36卷，李白的诗文集，清王琦辑本;《杜诗详注》25卷附编2卷，杜甫的诗文集，清仇兆鳌辑本;《王右丞集笺注》28卷附录2卷，王维的诗文集，清赵殿成注本;《白香山诗集》，40卷附录年谱2卷，白居易集，汪立名编订;《李长吉歌诗》4卷外集1卷，李贺的诗文集，王琦汇解等等。这里以王维的集子为例，看看清代学者与藏书家对这位唐代诗人的集子是如何在不断搜求、补充、辨正、解说的。王维的集子经康熙时赵殿成笺注，大致说该本是不错的。但作为一个作家集的流传，一方面可能有众多版本，有时某校勘者无法看到某一版本，这可能留下若干错误与缺失，另一方面，学术研究也是代代发展、不断提高的。校勘学实际上的兴盛和发达，清代应是乾、嘉之际，故王维集流传至乾嘉之世时，我们就看到当时学问家和藏书家对流传王集不同版本的批评与纠正。乾隆四十六年(1781)，校勘学家卢文弨针对《王右丞集笺注》一书说：“此吾乡赵松谷先生所笺注也。余贫不能买书，此本亦未之蓄。今主晋阳讲席，架上旧有此书，因得纵阅。其校正视旧本诚远过之，征引亦详赡，不过于删节，致使本事之原委不明，此尤注古人书者所当取法也。”但书中有些错误、脱失，特别是“书梓成亦不得人复校，故其误字尚多云”^①。王维集钱曾有南宋麻沙本《王右丞文集》10卷，这个本子也曾经季振宜、徐乾学所收藏，以后又为黄丕烈所收。黄丕烈称王维集“元刻止诗六卷，见藏周香岩家，香岩又藏何义门校宋本，亦止诗无文，虽同出传是楼，而叙次紊乱、字句不同，非一本矣”。并认为“此刻最善”^②。此外，黄丕烈还收藏有《王右丞诗集》6卷，明刊本;《王右丞诗集》6卷，校宋本。收集这些异本，并不断校勘整理。再晚些时候，汪士钟所藏一本《王摩诘文集》10卷，与前面提到的各本也有区别。万曼在评论王维集各种本子后称：“清代刻本，当以乾隆二年(1737)仁和赵松谷(殿成)《王右丞集注》为最有名。”^③我们就从书籍流传的角度看，清代涉及王维集的就有也是园主人钱曾、宜稼堂主人季振宜、传是楼主人徐乾学。以至晚清，铁琴铜剑楼主人瞿镛、皕宋楼主人陆心源、善本书室主人丁丙、海源阁主人杨绍和等。已知参与王集校勘者也有大校勘家顾广圻、卢文弨、何焯、何梦华和黄丕烈等人。这就足以说明，清代能积累下来数量众多，且多方校勘、整理过的前代文集、诗集，完全有赖于众多学问家的多方探求、藏书家的积聚众本，而且是两者结合起来，共同搜集、积累、校勘、印刷，从而为我们积累下如此丰富的文化遗产。

注释

① 参见郭绍虞《陶集考辨》,载《照隅室古典文学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② 参见郑庆笃等《杜集书目提要》前言,齐鲁书社1986年版。① 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卷一三《书王右丞集笺注后》第180—181页,中华书局1990年版。② 黄丕烈《荛圃藏书题识》卷七《王右丞集十卷宋刻本》提要。③ 万曼《唐集叙录·王维文集》第53页,中华书局198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