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着做梦

某天傍晚，我独自坐在家中翻着宋词，宋朝著名的词人不胜枚举，可是最能打动我的只有苏轼一人。我刻意地翻找着苏轼的作品，像品茗一般反复品味每一个字眼，揣摩每一丝情感，想象着他挥毫时的神采。

书页的纸泛着淡淡的黄色，配合着窗外暗淡的暮色，到真似在阅读古籍一般。手指细细摩擦着粗糙的纸页，我的视线慢慢的飘忽到窗子之外，“夜饮东坡醒复醉……”我看见你，苏东坡，在苍茫的暮色里自酌自饮。

你唇边或许是琼浆玉饮，许是浊酒一坛，只是到你嘴边都成了浇愁的美酒；你举止风流，对月起舞，你长歌吟啸，随性洒脱。只是为什么你这样飘逸的一个人，此刻双眉紧锁，眉宇间夹杂着几多散不去的忧愁？我悄悄走近你，想替你抚平紧蹙的双眉，可你却兀自起身，裹挟着浓浓的醉意摇摇晃晃的朝远处的屋舍走去。“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原来这是你家。只见夜色昏黑，大门紧闭，你费力的敲着门，回应你的只是家童响亮的鼾声。你无奈的摇摇头，拄起门外的一支拐杖独自朝江边走去，清冷的月色下，你踽踽独行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寞。还未等我追上你，便听见你朝着翻涌的江水大喊：“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听到这，我的心猛地抽痛，似是理解了你孤身一人对月自酌的悲戚，算人世荣华多几时，何时忘却营营？倚风长啸，阑干拍遍，叹尘寰中消长谁定。你恼，你怨，朝堂天子识人不明，错将你一贬再贬，心中抱负再难实现；你悲，你哀，一路走来妻子病逝，兄弟离散，亲朋远避，天地之大竟无人为伴。

“夜阑风静毂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再一次走近你，“为什么？”，我问，你回首朝我温柔一笑，眉头却已舒展开来，眉宇间再无半点郁色，反倒一片豁达清明，你柔声道：“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仿佛一个落入凡尘的谪仙，他醉时可以把酒问青天，起舞弄清影，醒时可以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意气风发时可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失意时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他时而悠游自在“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时而柔肠百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时而豁达乐观“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一个人，若放不开自己的心，即使富有四海，也是徒然居一隅而已；若放下，即使颠沛流离，身无长物，也可挥手自兹去。

窗外灯火通明，我的梦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