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金人捧露盘 庚寅岁春奉使过京师感怀作》

记神京、繁华地，旧游踪。^②正御沟、春水溶溶。平康巷陌，绣鞍金勒跃青骢。^③解衣沽酒醉弦管，柳绿花红。^④ 到如今、余霜鬓，嗟前事、梦魂中。但寒烟、满目飞蓬。^⑤雕栏玉砌，空余三十六离宫。^⑥塞笳惊起暮天雁，寂寞东风。^⑦

【注释】 ①庚寅：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京师：北宋故都汴京(今开封)。②神京：即帝都。南朝·谢庄《世祖孝武皇帝歌》：“刷定四海，肇构神京。”此指北宋故都汴京。③平康巷陌：唐长安丹凤街有平康坊。五代后周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长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兼每年新进士，以红笺名纸游谒其中。”后以此为妓女所居地之泛称。④解衣沽酒：沽，买也。此语本李白《将进酒》诗：“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⑤寒烟：此指寒食轻烟。唐代制度，皇帝于寒食节宣旨取榆柳之火赏赐近臣，以示皇恩。寒食在冬至后一百零五天，清明前两日。节当暮春。飞蓬：原指蓬蒿草，秋枯根拔，风卷而飞。此处联系上下文所写所历暮春之时，飞蓬乃指暮春东风中的飞絮落红。用飞蓬，亦寓含自身形如飞蓬、漂泊他乡之感。⑥雕栏玉砌：语本李煜《虞美人》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三十六离宫：语本汉班固《西都赋》：“离宫别馆，三十六所。” ⑦塞笳：笳，即笳笛。汉时流行于西域少数民族间，初卷竹叶吹之，与乐相和，后以竹为之。塞笳指金人的乐器。二句语本蔡琰《悲愤诗》：“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

【译文】 旧地重游，不禁追怀昔日在神京帝都繁华之地的行踪。那正是御沟春水溶溶的时节，骑着绣鞍金勒青骢宝马，骋跃在红粉佳人争妍斗艳的平康巷陌。解衣换酒，沉醉于弦管歌吹、柳绿花红之中。

到如今，只留下两鬓霜雪，嗟叹昔日情事一去不返，只能牵系于梦魂中。眼前但见寒食轻烟缭绕，满目随风播弄、漂泊无根的飞絮落红。昔日的雕栏玉砌仍在，只是人去楼空，空留下三十六离宫。几声异邦笳笛，惊起暮天鸿雁，飞翔在寂寞的春风中。

【集评】 宋·黄升：“曾纯甫东都故老，及见中兴之盛者，词多感慨，如《金人捧露盘》、《忆秦娥》等曲，凄然有黍离之悲。”(《花庵词选》)

清·沈雄：“其奉使旧京作上西平(按即指本篇)……感慨淋漓，甚得大体，人所不及也。”(《古今词话·词评上卷》)

清·陈廷焯：“黍离麦秀之悲，暗说则深，明说则浅。曾纯甫词，如‘雕栏玉砌，空余三十六离宫。’词极感慨，但说得太显，终病浅薄。”(《白雨斋词话》卷六)

【总案】 此词之病，不仅在说得太显，也在上下片今昔转折处的平淡直下，缺乏跌宕顿挫之势。不过它的长处在于将黍离之悲写得十分凄切淋漓，这却是不可抹杀的。陈廷焯的话，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未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