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刘克庄

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

金甲雕戈[1]，记当日、辕门初立[2]。磨盾鼻、一挥千纸[3]，龙蛇犹湿[4]。铁马晓嘶营壁冷[5]，楼船夜渡风涛急[6]。有谁怜、猿臂故将军[7]，无功级。

平戎策，从军什[8]；零落尽，慵收拾。把茶经香传[9]，时时温习。生怕客谈榆塞事[10]，且教儿诵花间集[11]。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12]。

【赏析】

宁宗嘉定十年（1217年）金兵南侵，次年词人投笔从戎，赴建康入江淮制置使李珏军幕任职，参加抗金战争。后因“江湖诗案”，被废置乡里十余年，但仍关心国事，希望能奔赴前线，实现杀敌报国的理想。此词上阕回忆当年军中生活，写得雄奇壮阔，豪情满怀；下阕抒发贬黜闲居、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悲愤之情。前后对比鲜明，波澜起伏，正话反说，一腔忠愤，溢于言表，读之令人扼腕浩叹。

【注释】

[1] 琱戈：刻有花纹的戈矛。

[2] 辕门：古代将帅的营门及督抚等官署的外门。

[3] 磨盾鼻：在盾钮上磨墨，指军中作檄。据《北史·荀济传》，南北朝时，荀济得知萧衍将受禅为王，曾对人说：“会于盾鼻上磨墨檄之。”

[4] 龙蛇：指草书。陆游《汉宫春》：“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

[5] 铁马：披有铁甲的战马。

[6] 楼船：高大的战舰。

[7] 故将军：指西汉名将李广，被贬官后被称为“故李将军”。李广臂长如猿，故谓“猿臂”。

[8] 从军什：从军时写的诗篇。

[9] 茶经：唐陆羽有《茶经》，叙述有关茶叶的品种、制茶的器具以及烹饮的方法等。香传：宋丁谓有《天香传》，谈香料的品种、焚香的器具和方法等。

[10] 榆塞：泛指边塞。古代北方边塞植榆树，故称为“榆塞”。

[11] 花间集：五代蜀人赵崇祚所编的一部词集，多为流连歌酒、吟风赏月之作。

[12] “叹臣”两句：感叹自己年老，难以有所作为。《左传》中记载，僖公三十年，烛之武对郑文公说：“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