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陈与义

虞美人·扁舟三日秋塘路

扁舟三日秋塘路，平度荷花去。病夫因病得来游，更值满川微雨、洗新秋。去年长恨拿舟晚，空见残荷满。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繁花相送、过青墩。

这首词前，作者有小序曰：“余甲寅岁，自春官出守湖州。秋杪道中，荷花无复存者。乙卯岁，自琐闼以病得请奉祠。卜居青墩。立秋三日行，舟之前后，如朝霞相映，望之不断也。以长短句记之。”此序简洁而又具体地说明了此词的创作时间及其原因。

上阕抒写病归心情之愉悦。“扁舟三日秋塘路，平度荷花去。”这里写初秋时节，荷花依然田田如盖，一叶小舟在荷塘里穿梭，“平度”荷花之中足有“三日”了，暗寓荷塘景色的壮阔无边。“病夫因病得来游”，按常理，一个病魔缠身的人除了顾影自怜外，是别无暇及的，但这里作者却喜“因病得来游”，蕴藉含蓄，无理而妙。他为何因病得游荷塘而喜悦无限呢？他是因病才得以离开官场、远离那些可恶的蝇营狗苟的小人，行游在一片盛开的荷花中，怎不令人顿失抑郁之闷而心旷神怡呢？而荷花之品质，却又正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刚直不阿的，作者又怎不与之相契合呢？“更值满川微雨、洗新秋。”大自然也仿佛为欢迎作者而变得情意绵绵，竭尽妩媚之致，满川温柔的秋雨，点点轻撒着，涤荡微尘，使空气变得分外清新宜人。大自然的美意，早已把本应是愁苦的病归变成了悠逸的郊游。

下阕回忆往年内心抑郁。“去年长恨拿舟晚，空见残荷满。”去年因行期推迟，舟行荷塘时，已是满眼败叶残花。为什么会“晚”呢？是因事务羁縻，过荷塘也是为出守湖州，匆匆成行，纵然有花，或许也无观花之情吧？那么，“恨”就实非恨己了，实际上“长恨”之“长”则深寓着对久陷官场的强烈不满。“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繁花相送、过青墩”，这三句，作者运用拟人手法，以荷花的身份写来，使荷花恰如一位少女一样多情而善解人意。去年之憾，不仅人在“抱怨”，花也在“自责”，那么，为了弥补去年的“过失”，今年该怎样报答人的重游之恩呢？对了，去年人失意、花内疚皆因花之残，今年就应该繁花齐放，迎君而来，送君而去。“一路”与“相送”更是生动地刻画出了荷花情意缠绵的微妙心理。这种在人与荷花的亲切和谐关系中所流露出来的轻快、明朗的情调，颇似陶渊明于《归去来兮辞》中表现出的那种回归大自然后的欢欣。

陈与义是江西诗派后期的代表作家，与苏、黄一样，他也遵杜学杜，虽然南渡前诗作大多限于个人情趣，但南渡后却写出了不少感怀家园身世的诗篇。这首词为他后期所作，行文流畅，而又内涵深永，亦得杜诗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