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诗歌札记·说薛道衡《夏晚》

流火稍西倾，夕影遍曾城。

高天澄远色，秋气入蝉声。

这是薛道衡在《人日思归》以外的另一首五言小诗，很少有人注意，各种选本也多未入选。此诗隽永有味，很能体现诗人季节变换的敏感，值得介绍。

诗题“夏晚”，实包含两层意思。既指夏日的黄昏，也指夏末，即入秋的前夕。这时炎威虽未全杀，而秋已将至。此诗就是对这种季节即将交替时的描述。

第一句的“火”是星名，也称“大火”，即心宿。每年夏历五月的黄昏，这星出现于正南方，方向最正而位置最高。自夏历六月以后，乃渐偏西而下行，故曰“流”。《诗·七月》：“七月流火。”因此“流火”在后世也便成为一个专名。诗人说“流火稍西倾”，“稍”，渐也，渐渐西倾，说明季节已在迁移变化。第二句的“夕影”，指夕阳;“曾”，通“层”，“层城”，高城。夏日天长，即使日影偏西，余光仍遍布全城，虽时近黄昏而光线犹足。这正是夏季的特点。

三、四两句，既描写夏日客观景物，也刻画诗人主观心理。盖赤日炎炎，人们总在盼望秋凉早日降临，一洗酷暑蒸溽之苦。所以苏轼的“但屈指西风几时来”成为家弦户诵的名句。这里诗人仰望高空，发现天宇已渐澄澈，可以一望无际了，说明秋高气爽的日子已屈指可数。而夏天的鸣蝉虽聒噪不已，但“金风未动蝉先觉”，尽管听上去很热闹，却在嘶叫中透露出一丝衰飒之意，可见秋气之来确已为期不远。作者不说蝉鸣不及盛暑伏天响亮有力，却说“秋气”已“入蝉声”，不仅在修辞上显得别致，而且表现诗人体物之细腻，洞察之深微。而人们倦夏望秋的心理也自然不言而喻。这种由表及里，以景涵情的手法实际已开唐诗之先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