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试”的本生故事
另一类相当典型的佛教文学体裁是“本生”或称“本生经”“本生谈”,其中亦多有构思奇险、震撼人心的经受“试”的故事。
按佛教内部说法,示现于人世的佛陀释迦牟尼作为有情有他的过去世,他曾历劫修行(《梵网经》说佛陀曾“来此世界八千返”,是说他曾经无数次降生此娑婆世界),积累善行,才成就佛果的。本生就是讲他在历世轮回中,曾转生为罴、獐、兔等动物、人间的转轮圣王和各类人物、天神、龙王、金翅鸟等等,作为菩萨,行菩萨道,积累功德的故事。它们和佛传一样,是典型的“赞佛文学”作品。许多故事多是在古印度民间文学创作的基础上改编、附会到赞美佛过去世的主题上的,或者是模仿民间传说编写的,因此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准,被称为古印度“民间寓言故事大集”(季羡林主编《印度古代文学史》),是可以和希腊伊索寓言、中国诸子寓言并称的古代世界寓言文学的宝典。完整的巴利文《本生经》包含五百四十七个故事,汉语没有译本。但这些故事广泛包含在不同汉译经典里,许多故事还有多种不同译文。它们陆续被译成汉语,在中国受到欢迎,广为流行,对中国文学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本生故事有固定的结构,每一篇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讲佛陀在现世说法,简单说明故事的缘起;接下来是故事主体,描述佛陀在历劫轮回过去世里的一段行事,他身为菩萨,示现为鹿、猴、兔、鸽等动物或国王、贵族、商人、平民、穷人、婆罗门等,精勤修道,积累善行;最后一部分呼应前面,回到现世,由佛陀出面,说明他过去世这段行事与现世人事的关联,指出当初行善的某某就是自己,作恶的某某就是现在加害或反对他的人,点明故事喻意。其中作为主体的第二部分描写前世佛陀的善行,不少是写他接受磨炼考验的,是典型的“试”的情节,表现佛陀当年意志坚定、不畏艰难、敢于迎接任何艰巨挑战坚韧、顽强精神和善良、慈悲的伟大乡怀。
著名的尸毗王以身代鸽故事十分典型。这个故事汉译见《杂宝藏经》《菩萨本生鬘论》《大庄严经论》等多部经典里。故事说曾有大国王名尸毗(以下情节、引文根據《菩萨本生鬘论》卷一),生性仁慈,爱民如子;其时在三十三天的天帝释(又称“帝释天”“释提桓因”等,天神,生忉利天,三十三天之主)即将命终,世间佛法已灭,诸大菩萨不复出世,大臣毗首告以阎浮提今有尸毗王,志固精进,乐求佛道,当往投归;天帝释听了,决定加以考验,说偈曰:
我本非恶意,如火试真金;以此验菩萨,知为真实不。
他让毗首变成一只鸽子,自己变成一只鹰,鹰追逐鸽子来到国王面前,鸽子惊恐地躲藏到国王腋下。鹰作人语对国王说:“今此鸽者,是我之食;我甚饥急,愿王见还。”国王说:“我本誓愿,当度一切。鸽来依投,终不与汝。”鹰说:“大王今者,爱念一切,若断我食,命亦不济。”他又说必须吃血腥的鲜肉。结果国王决定以身代鸽,取利刀自割股肉。鹰又要求分量一定要与鸽相等。国王让人取来秤,把从身上割下的肉和鸽子分别放到两端秤盘,股肉割尽,较鸽身犹轻,以至臂、肋、身肉割尽,轻犹未等。最后,国王奋力置身秤盘,心生喜足。天帝释问:“王今此身,痛彻骨髓,宁有悔否?”国王说“不”,并发誓说:“我从举心,迄至于此,无有少悔如毛发许。若我所求,决定成佛,真实不虚。得如愿者,令吾肢体,当即平复。”当他发出这一誓愿时,身体恢复如初。这时候天神、世人,都赞叹稀有,欢喜踊跃,不能自已。故事最后,佛告诉大众:“往昔之时,尸毗王者,岂异人乎?我身是也。”这个故事把尸毗王舍己救人的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立意在赞颂菩萨功德,结尾处更明着训喻的意义。本生故事里有很多篇表达同样主题,如见于多种经典的萨埵太子舍身饲虎事、《六度集经》里的鹿王本生等,都是这种“试”的故事。
见于《大涅槃经》里的雪山童子“舍身闻偈”事也包含“试”的意义。讲佛陀前世修菩萨道(以下情节、引文据《大般涅槃经》卷一四《圣行品》),作婆罗门,在雪山苦行,称“雪山大士”或“雪山童子”;天帝释为了“试”他的诚心,变做罗刹(恶鬼),向他宣说过去佛所传半偈:“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童子听了,心生欢喜,四面观望,只见罗刹,就对他说:“大士,若能为我说是偈竟,吾当终身为汝弟子。”罗刹说:“我今定为饥苦所逼,实不能说。”他又说所食惟人暖肉,所饮惟人热血,但自己已无力取杀。童子答说:“汝但具足说是半偈,我闻偈已,当以此身奉施大士。”罗刹就说出后半个偈:“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童子听了,就在石头上、墙壁上、树木上、道路上书写这个偈,然后升高树上,投身地下。这时罗刹现天帝释形,接取其身体,雪山童子以此功德超生十二劫。原来这雪山童子就是佛陀的前身,所说的偈就是后世所谓“雪山偈”,又名“无常偈”,它与“法身偈”(又名“缘起偈”:“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七佛通戒偈”(“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是阐明佛教基本教义的三个偈。在这个故事里,歌颂雪山童子为求法而不惜生命的大无畏品格。扬弃其宗教训喻意义,这种不畏牺牲、执着追求真理的精神,是有普遍教育意义的。
“试”乃是表现佛陀前世修行的本生故事的主要主题之一。佛陀在这些故事里经受考验,内容大体和道教同类故事相同。描写残酷不经的“试”以强调主人公信心的坚定、诚挚的手法也类似。不过本生故事在具体构思、书写上更为生动、洗练。这和佛教发展形态更为成熟有关系。
“烈士池传说”与中国的“试”的故事玄奘、辩机(取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记校注》的看法)原著《大唐西域记》里有个“烈士(有志之士)池”传说,也是取佛教文学里“试”的故事的一种形态。这个故事被中国的传奇、小说、戏曲借鉴、发挥,衍生出许多新的创作成果。
传说见卷七“婆罗痆斯国”,全文如下:
施鹿林东行二三里,至窣堵波(佛塔,印度早期佛塔取覆钵式),傍有涸池,周八十余步,一名“救命”,又谓“烈士”。闻诸先志曰:数百年前有一隐士,于此池侧结庐屏迹,博习技术,究极神理,能使瓦砾为宝,人畜易形,但未能驭风云,陪仙驾。阅图考古,更求仙术,其方曰:“夫神仙者,长生之术也,将欲求学,先定其志,筑建坛场,周一丈余。命一烈士,信勇昭著,执长刀,立坛隅,屏息绝言,自昏达旦。求仙者中坛而坐,手按长刀,口诵神咒,收视反听,迟明登仙。所执铦刀变为宝剑,陵虚履空,王诸仙侣。执剑指麾,所欲皆从。无衰无老,不病不死。”是人既得仙方,行访烈士,营求旷岁,未谐心愿。后于城中遇见一人,悲号逐路。隐士睹其相,心甚庆悦,即而慰问:“何至怨伤?”曰:“我以贫窭,佣力自济,其主见知,特深信用,期满五岁,当酬重赏。于是忍勤苦,忘艰辛,五年将周,一旦违失,既蒙笞辱,又无所得,以此为心,悲悼谁恤?”隐士命与同游,来至草庐,以术力故,化具肴馔。已而令入池浴,服以新衣。又以五百金钱遗之曰:“尽当来求,幸无外也。”自时厥后,数加重赂,潜行阴德,感激其心。烈士屡求效命,以报知己。隐士曰:“我求烈士,弥历岁时,幸而会遇,奇貌应图。非有他故,愿一夕不声耳。”烈士曰:“死尚不辞,岂徒屏息?”于是设坛场,受仙法,依方行事,坐待日曛。曛暮之后,各司其务。隐士诵神咒,烈士按铦刀。殆将晓矣,忽发声叫。是时空中火下,烟焰云蒸,隐士疾引此人入池避难。已而问曰:“诫子无声,何以惊叫?”烈士曰:“受命后,至夜分,昏然若梦,变异更起。见昔事主躬来慰谢,感荷厚恩,忍不报语。彼人震怒,遂见杀害,受中阴身(亦称“中有”,指人死后至转生的中间状态;立“中阴”义以论证轮回报应教理),顾尸叹惜。犹愿历世不言,以报厚德。遂见托生南印度大婆罗门家,乃至受胎出胎,备经苦厄。荷恩荷德,尝不出声。洎乎受业、冠婚、丧亲、生子,每念前恩,忍而不语。宗亲戚属咸见怪异。年过六十有五,我妻谓曰:‘汝可言矣。若不语者,当杀汝子。’我时惟念,已隔生世,自顾衰老,唯此稚子,因止其妻,令无杀害,遂发此声耳。”隐士曰:“我之过也。此魔娆耳。”烈士感恩,悲事不成,愤恚而死。免火灾难,故曰救命;感恩而死,又谓烈士池。这是一个对“烈士”信仰(“志”)进行“试”而受到“魔”的扰乱的悲剧,客观上也表明情欲的力量、“定其志”的艰难:即使是“不言”这样简单要求,在面临杀子考验的时候也难以做到。这段文字里修道受“魔”扰乱的构思明显借鉴了佛传里“降魔”情节,但其整体表现显然达到更高的艺术水平。这当然也体现《大唐西域记》作者的写作艺术水平。
唐传奇里有几篇作品,其构思正是根据“烈士池”情节加以发挥的。典型的如中唐时期牛僧孺《玄怪录》里的“杜子春”、晚唐薛渔思《河东记》里的“萧洞玄”、裴铏《传奇》里的“韦自东”、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的“道士顾玄绩”等,从构思、情节到具体写法显然都借鉴了这个故事。后来进一步利用“烈士池”情节进行创作的则有明冯梦龙的拟话本《醒世恒言》里的“杜子春三入長安”、清章回小说《绿野仙踪》第三十七回“守仙炉六友烧丹药”、清代戏曲《扬州梦》和《广陵散》等。这都是在作品构思中接受明显的直接影响的例子,也是古代中印文学交流的典型事例。
中土人士的再创作把故事场景转移到中国本土。《大唐西域记》原来记载说传说出于“先志”,意在表明故事出于当地古老传说,而中国所写无例外地把所述故事背景落实到真实的某时、某地。如把杜子春说成是“周、隋间人”,事情发生在“华山云台峰”;萧洞玄则是“王屋灵都观道士”,事情发生在贞元中的扬州;韦自东是义烈之士,也是贞元中人,事在太白山。这在作品结构方式上,是采取把虚构故事落实到真实历史框架之中的做法;在观念上,则体现把原典的宗教玄想转换成历史事件的纪录。这都体现中国叙事文学的传统。又有人推测,“烈士池”里讲“神仙”应当是指印度当时流行的密教法术,而在中国则直接转变为道教炼丹故事。中国作者通过观念和写法的改变实现了作品主题侧重点的转换,从而阐发新的思想意义,艺术上也达到更高水准。
看看牛僧孺《玄怪录》里的“杜子春”一篇。牛僧孺是中唐时期著名政治家,中唐政治史上影响重大的“牛李党争”牛党一派的代表人物。关于这场政争的性质、历史作用、后果等是历史学家长期争论的课题,此不具述。其中一个看法认为牛党代表庶族阶层利益,则与本文论题相关。唐代庶族士大夫比较不斤斤于礼法,作风浮华放诞,因而热衷流行市井的小说创作。牛僧孺撰《玄怪录》(一名《幽怪录》)正有这样的背景。这是一部杰出的传奇作品集。本来中唐前,文人从事传奇创作,都是单篇;到中唐后,开始流行辑录成集的体制。这类作品集里的作品,多不完全是个人创作,起码有部分应是辑录流行传说写定的。传奇集的出现造成唐传奇创作的又一个高潮,牛僧孺及其《玄怪录》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推动了传奇创作艺术的进展。
“烈士池”情节冲突的构想在简单轻易的“不言”与超乎想象的人的激情的强烈对比,两者的矛盾凸显“立志”的艰难及其终于失败的遗憾。牛僧孺“杜子春”一篇基本利用这一构思,并利用较长篇幅把矛盾冲突进一步加以敷衍、发挥。作为核心情节的铺垫,先写“黄冠”“老人”对主人公杜子春的测试:写他在长安落拓度日,“老人”一次次接济金钱,但他“落魄邪游”,靡费殆尽,后来在对方感召下终于觉悟。这表明杜子春已经过试练,表明意志相当坚定。接着,“老人”带他到华山云台峰合炼丹药,并被嘱以“慎勿语,虽尊神、恶鬼、夜叉、猛兽、地狱,及君之亲属为所囚缚,万苦皆非真实,但当不动不语耳,安心莫惧,终无所苦”。杜子春谨遵教诲,守护丹炉,接受了各种恐怖试验:大将军身长丈余,亲卫数百人,摧斩争射之,竟不应;猛虎、毒龙、狻猊、狮子、蝮蝎万计,争前欲搏噬,神色不动;大雨滂澍,雷电晦暝,庭际水深丈余,波及坐下,端坐不顾;将军复来,引牛头狱卒,将大镬汤而置子春,传命肯言姓名即放,不肯言即当心叉取,置之镬中,又不应。如此等等,大肆铺张地重复描写极端恐怖的场面,是借鉴佛教经典重复渲染的写作手法,以求达到强烈的感官刺激效果。佛传里描写恶魔扰乱菩萨修道也采用这种表现手法。接着把考验推演到极端:
因执其妻来,捽于阶下,指曰:“言姓名免之。”又不应。及鞭捶流血,或射或斫,或煮或烧,苦不可忍。其妻号哭曰:“诚为陋拙,有辱君子。然幸得执巾栉,奉事十余年矣。今为尊鬼所执,不胜其苦。不敢望君匍匐拜乞,望君一言,即全性命矣。人谁无情,君乃忍惜一言。”雨泪庭中,且咒且骂,子春终不顾。将军曰:“吾不能毒汝妻耶!”令取剉碓,从脚寸寸剉之。妻叫哭愈急,竟不顾之……
妻子号哭倾诉,把感情冲突渲染到极致。经受住一系列恐怖考验之后,他被斩杀,托生到宋州王勤家,为哑女,长大后出嫁卢氏:
数年,恩情甚笃,生一男,仅二岁,聪慧无敌。卢抱儿与之言,不应,多方引之,终无辞。卢大怒曰:“昔贾大夫之妻鄙其夫,才不笑尔。然观其射雉,尚释其憾。今吾陋不及贾,而文艺非徒射雉也,而竟不言。大丈夫为妻所鄙,安用其子!”乃持两足,以头扑于石上,应手而碎,血溅数步。子春爱生于心,忽忘其约,不觉失声云:“噫!”噫声未息,身坐故处,道士者亦在其前,初五更矣……
结果,亲子之情不可遏制,经受不起考验,试炼终于失败了。这样,对杜子春“不言”的层叠情节大力渲染,逼出失败而“言”的结局,从而把作品的主题转换了:由以恶魔扰乱修道的宗教观念转变为信仰与情欲的冲突,即不论具有怎样不畏牺牲的坚强意志,面临亲情的考验也是无能为力的。这样,“烈士池”传说原来的对于信仰的“试验”就转化为对于人性的“拷问”,结果“杜子春”的主题就演变到“烈士池”的反面,成为对于亲情、人性的肯定。这正反映中国人宗教观念重现世、重人生的特征。比较“烈士池”传说,传奇“杜子春”情节更复杂,描摹更细致,渲染场面、烘托气氛更为生动,借鉴佛典某些写作手法并在艺术上多方面加以发挥,遂创作出一篇具有思想意义和艺术价值的传奇杰作。这也是中国文学史上借鉴佛教故实进行再创造的又一范例。
“萧洞玄”“韦自东”“道士顾玄绩”的篇幅都较“杜子春”简短,但基本都以“不言”构成“考验”情节。不过具体发挥、表现各有不同。“萧洞玄”的情节与“杜子春”类似,但所述坛场中的考验更多道教内容,其中出现了仙人“王乔”“安期”、地狱“平等王”等人物,行文也更讲究词藻,最后“扑杀”的是孙子而不是儿子。韦自东没能遏制不言,是因为有道士写诗,让他奉和,“自东详其诗意曰:‘此道士之师。’遂释剑而礼之”,结果药鼎爆裂。不论这些作品情节怎样变化,都没有改变人性试练的主旨。
“烈士池”的试练情节被广泛地利用到后世的各体创作之中,对这一“主题类型”的演绎、发挥大体如上述各例。而唐人康骈《剧谈录》“说方士”条里有周尊师传说:
昊天观周尊师,乾符中年九十七,自言以童幼间便居洞庭山,诸父隐尧,深得真道。有张孺华者,襄汉豪士,耽味玄默,一旦广赍财宝,访道于江湖之间。至吴门,知隐尧出世修炼,径往洞庭诣之,囊橐中所挈金帛,倾竭以资香火。隐尧知其志,俾于岸顶坐守药炉。其或风雨晦冥,往往有神物来萃,殊形诡状,深可骇人。孺华端洁自安,竟不微动。如此者涉于周岁。隐尧谓之曰:“炉中炼药,乃七返灵砂也。虽非九转金丹,饵之可还魂返魄。曩令子弟数辈守之,靡不畏怯而罢。汝相从未久,遂能苦节如是。”及鼎开药成,才成十粒,但令宝之以囊箧,未传吞饵之法。孺华以去乡逾年,一旦告归觐省,隐尧别谓之曰:“吾知汝未能久住,自兹复为世网所萦,苟慕仙之意不忘,勿以嚣尘为恋,付汝之药,每丸可益算十二,有疾终者,审其未至朽败,虽涉旬能使再活。然事关阴骘,非行道有心之徒不可轻授。凡欲此药救人,当焚香启告,吾为助尔。”孺华归,甚为乡里所敬,父母遘疾而殁,服之皆愈。居数岁,复诣洞庭,系舟于金陵江岸。
这也是利用守护丹炉情节,则是宣扬道教炼丹的故事了。
以上是《大唐西域记》里“烈士池”传说在中国文学里被模拟、利用、发挥的情形。具体说来,“烈士池”具有相当高的艺术价值,它提供了一个有艺术情趣的“主题类型”,又提供了加以再创作的空间和新颖的构思方法,从而给中国文学增添了富于创造性的新因素。这也表明《大唐西域记》的文学价值和玄奘(还有辩机)在文学上的贡献。而同样的“主题类型”在中土得到发挥和改造,则显示中、印两大民族文化传统的不同。这则是应当另行探讨的重大课题了。
(作者单位:南开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