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苏〕马尔科夫《星》爱情诗鉴赏

〔俄—苏〕 马尔科夫

高空中闪耀着一颗星，

尽管某些人看不见她，

就算任什么时候它也不会被发现，

但她并不为此而抱撼。

莫非她

冷漠地对待了

瞬间狂喜的

或者是冰冷的目光?

她燃烧着，

她生活着，

别的什么她也不再需要。

(马德菊 译)

《星》撰写的又是一种独特的爱态：她爱过了，她心灵之石撞击过了，她爱情之火燃烧过了，她生命之举辉煌过了。于是她安和而沉静，不再有奢求，她有一种经历过的超然，犹如一颗高空的星，守住一颗心，便是守住了整个的世界。

马尔科夫正是捕捉到这样一种爱的样态，用极贴近的喻体把它呈现出来。“高空中闪耀着一颗星，/尽管某些人看不见她，/就算任什么时候它也不会被发现，/但她并不为此而抱撼。”星，素来被诗人们视做天空的诗，焕发着璀灿的华韵，而这一颗星则仿如一颗诗魂，孤傲高洁，沉静安和，挂在高空，闪耀而不争辉，无闻而无撼悔，她对大千世界有一种透视和俯瞰的超然。为什么，为什么会化育出这样一颗淡泊的魂，为什么会养炼成这么一副恬然的性?“莫非她/冷漠地对待了/瞬间狂喜的或者是冰冷的目光?”这是一句诘问句，答案已在其中;她经历过了，她经历过投给她的温差逆射的目光：有爱的激情冲荡起的狂喜的目光，也有爱的火焰熄灭后的冰冷的目光。她可能不在乎从未把火焰投诸给她的平淡的目光，但她却非常地在乎过那先热灼而后冰冷的眸子，先热后冷的骤变，用惨烈的痛苦雕塑着她的心性，她在瞬间的获得与失去中认识了情河冷暖，爱场文章，于是在哲理的沉思中超然起来。“她燃烧着，/她生活着，/别的什么她也不再需要。”她没有在冷瞬交蚀中暗淡下去，她仍然让自己的生命放光，她生活着而不是活着，她获得过便带着不再空虚的生命的充实感在“高空中闪耀”。

这首诗通篇都是写“星”，不着一个“人”字，可是从头至尾无一字不是写“人”，一个女人，一个经历过爱情的女人。她孤傲而静和地守住自己的心，自己的世界，她不再在乎有没有人注意她，有没有人爱她，因为她对爱做了全生命的投入，有过全生命的经验，她占有过爱的情绪体味的极至，于是便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超然，她不会再为投来的一道瞬间狂喜的目光而动心动容，她也同样不会为某一道目光中的冰冷而黯然神伤。她能“冷漠”地对待人们情感的起落，因为她再也不会为另一份情感投入她自己。她爆发过辉煌的生命充实而富裕，在爱的历炼后静静地燃烧着，“她生活着”。如果说，有爱的经历叫生活，无爱的经历叫活着，那么，她是生活着而不是活着，因此，生命不会感到空虚，也便“别的什么她也不再需要。”诗中刻画了一个在爱情中高洁自珍、恒久专诚、熠熠生辉的女性形象。她精神的不灭的魂明耀在高空中的一颗星里。

这首诗在艺术上有一种独特的感染力，就如诗的题目即象征主体“星”似的，有若明若暗，半是清明半朦胧之感。题目是“星”，通篇写的是“星”，这很明了，但不仅诗的代词用了女性人称“她”，而且描情状态也是发自于“她”的行为举止，这就令人在星光中看到晃动着的迷离的人形人影。如此，诗在表情达意上显得含蓄、委婉，于不露人的声色之中，人之声色已毕肖。表现了诗人以意象诠译意蕴情怀的高妙手段。

此外，这首诗高度简淡浓缩，洗练精灵，虽只十一行，却有极厚的含量。诗人借一颗“星”，这天地之精华，蕴入一个女人生命沉深的辉煌样态，展示了她的现在，含复了她的过去。漫长的心旅情踪，有时只凝注进一句淡婉的诗句，比如她惊天动地的爱的经历，就只消融在“冷漠地对待了/瞬间狂喜的或是冰冷的目光”之中，在“冷漠地对待”后面，藏着的则是她丰富的爱的矿藏。她现在的生活情态，则只用了“她生活着”“别的什么她也不再需要”一语之中，便全然道出，她充实，她超然，她仍然怀一颗赤灼灼的爱心。诗把一个女人长长的爱的经历，丰厚的爱的样态压缩贯通在只十一行诗中，高度精简浓缩又造成多层次的言外之意，实为出自一枝千锤纯熟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