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湾的落日·[台湾]向明》全文与读后感赏析

还来不及呼痛

久待在马尼拉半空的那枚烈日

黄昏的钟响一催

便从滨海那棵椰子树顶

跃入海天相割的那片锐利刀锋

火辣的血

把整个马尼拉湾

煮得通红

多么壮烈的一种结束呵

我想起沿路习见的

手执长刀的菲律宾人

也是以这么犀利的刀锋

立时割下滚落在地的

一颗颗熟透如落日的椰子

也是这么突然得

来不及呼痛

——二月访菲诗草之三

一首风景抒情诗的产生，关键在于诗人对美的自然形式和自然形象有自己独特的发现和感受，并且以不一般化的艺术构思与艺术语言来表现。向明以迥异于他人的艺术感受与艺术思考，将马尼拉湾的落日挽留在他的诗中，永远也不会沉落。

“还来不及呼痛”——这种破空而来的起句是够精彩的了。“落日”本来是视觉形象，诗人移情于此拟人，又妙用五官开放的通感，使得无意识的落日竟然有了生命，而且视觉通于“呼”的听觉和“痛”的触觉，更使起句具备了多重联想的美感。“久待在马尼拉半空的那枚烈日/黄昏的钟响一催/便从滨海那棵椰子树顶/跃入海天相割的那片锐利刀锋”。自然界的落日是缓缓而降，速度并不快，向明不仅对之运用“化美为媚”的动态描绘，而且将时间压缩从而呈现更急遽的动态。“黄昏的钟响一催”——这又是拟人的声态并作的佳句，它便从椰子树顶“跃入海天相割的那片锐利刀锋”，一催便跃入，何况海天相接之处喻为“刀锋”，诗人反常合道地用“相割”而不用习惯性的词语“相连”，就显得极为妥贴。这种比喻也是诗人求异性思维所独创的奇喻，时间快速而刀锋锐利，难怪那轮落日“来不及呼痛”了。诗篇至此，还只是写落日本身，而回光返照在海面上，那自然是更为壮观而且更难描摹，向明却承接“刀锋”与“呼痛”，出之以“火辣的血/把整个马尼拉湾/煮得通红”的奇语，充分表现了诗人敏锐独特的艺术感受力和以文字绘形传神的本领。诗的第一节对落日本体的描绘，以及气氛、环境、节奏的渲染，对读者都构成强烈的刺激。第二节写以长刀割下如落日的椰子的意象，无论是速度还是锋锐，也都使读者留下了难忘的强烈的审美印象。

《马尼拉湾的落日》的意象结构之美，表现为它具有主体性的深层结构和并列性的表层结构。“落日”是全诗的主体意象，“如落日的椰子”是全诗比喻性与辅助性的意象，它们不是并列的而是有主次之分的。这两种意象的联接组合，在诗的意念与意象整体上，构成的是深层结构。除深层结构之外，诗的表层结构却是并列式的，全诗两节均为八行，形成对等均衡的外观。第一节从“呼痛”到“通红”是顺序式的展开，而第二节从“结束”到“呼痛”则是顺承上文作倒叙式的描绘。全诗以“还来不及呼痛”始，以“来不及呼痛”终，首尾相呼，构成一个相当完美的艺术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