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我的非洲

祖先大草原上的勇猛武士的非洲

在那遥远的河畔

祖母歌唱着的非洲

我还一直不了解你

但却到处看到你的血迹

你美丽的黑血洒遍田野

你的汗水中和着血

你劳动的汗水

你受奴役的劳动

你的儿女受奴役的生活

非洲告诉我非洲

这弯曲的背就是你吗

在屈辱的重负下被压倒

这颤抖的脊背带着血染的条痕

在正午的公路上甘受鞭打

于是一个声音对我庄严地回答

剽悍的儿子这棵健壮年轻的树

这棵树就在那里

在那已枯萎的白花丛中孑然挺立

这就是非洲你的非洲她生机盎然

坚韧顽强地繁衍枝叶

而她的果实已逐渐地

孕含着自由的苦味

(张放　译)

【赏析】

大卫·狄奥普一生诗作有限，虽不能说首首杰作，但都能很好地反映这位诗人的感情和政治态度，尤其是建立在感情和政治态度之上的独特的抒情艺术。狄奥普的诗多为政治抒情诗，他受桑戈尔的“黑人性”理念及其推崇非洲传统文化的理论的影响，抛开了许多身在欧洲、失去传统支撑的黑人由于受到歧视与屈辱而在内心深处产生的被异化的间离感，也完全没有这种间离感所导致的悲观、麻木、认命的态度。狄奥普在其诗作中传达出了一种新一代黑人的自豪感，一种使命感，一种在迷茫之后的清醒认识。其政治取向十分鲜明，那就是礼赞非洲传统文明，用她来激励今天的非洲人不屈地战斗，去争取民族的独立与平等的权利。

这首《非洲——致我的母亲》是狄奥普的较有特色的政治抒情诗，具有鲜明的斗争色彩和鼓动的激情。狄奥普在母亲这一寻常的意象中抒发了自己的独特情感，将非洲那突出的屈辱转化为形象铭刻进读者的脑海中，给人以去为民族的独立而奋斗的力量和启迪。整首诗虽然是直抒胸臆之作，却有着诗意的内在逻辑： 将一种古老的、单纯的、人性化的文明同她今天受奴役、被殖民、遭凌辱的现实相对比，并在此种对比中，以寻找到民族之根的方式给人以激励和鼓动，进而预示出光明的未来。

首句“非洲我的非洲”，诗人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纳入诗中。对于诗人而言，非洲是祖先曾经生活的土地，祖辈们一代代唱颂的胜地： 辽阔的草原，勇猛的武士，岁月的长河，曾记否？勇士们同自然融为一体，在这块大地上生活、创造。可对于今天的黑人后代而言，在久经西方文明的冲击与白人枪炮的奴役之后，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过去，正如抒情主人公所唱的“我还一直不了解你”。殖民政策早已抹去了非洲黑人对过去的记忆，一旦失去了传统，就丧失了根本，势必将永远为人所奴役，这是多么可怕的结果。所幸的是，有觉悟的黑人意识到了追寻与反抗的迫切性。他们正在试图通过了解非洲的过去，给自己找到力量之源，为自己寻出独立的依据。反抗正在酝酿，因为现实——黑非洲今天的现实使人难以忍受。到处是鲜血，那黑人血脉中的鲜血被象征性地化为与皮肤同一的颜色。近代，非洲的子民被殖民者统治着、奴役着、驱使着，为他人的享受洒尽血汗。诗人深情地呼唤，母亲非洲啊，你的背早已弯曲，你也曾被重负压倒，你的儿女们遭受鞭打，任人奴役。但是历史与现实已经唤醒了母亲非洲的后代，他们没有忘记过去的辉煌，他们的血管中也流淌着黑色的血液。勇猛武士的后代依然剽悍，他们就是挺拔的大树，是在非洲这片沃土哺育下顽强生长的生命子树。母亲的灵魂、母亲的精神已经不断繁衍，自由、平等的理想正在传播，虽然这不会一帆风顺，会有苦涩，甚至牺牲，但果实已经形成，非洲母亲的未来必将重新焕发昔日的光彩。

这首诗主题鲜明，毫不晦涩，抒情诗句富有强烈的节奏感，这种节奏感不仅来自排比与追问，更来自色彩的运用与形象的确立。“黑色”代表着非洲，象征着黑人，寓意着健康、发展。而白色则是“枯萎的花”，象征着色厉内荏的殖民统治，更预示着在非洲古老文明的映照之下西方现代文明的病态与暗淡前途。而这也正是桑戈尔所提出的非洲同欧洲文明的对立。狄奥普为自己的艺术表述找到了理论根据。

(金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