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鉴赏·家书·戒子歆书》注释与鉴赏

汉·刘向

告歆无忽^②： 若未有异德^③，蒙恩甚厚，将何以报?董生有云^④：“吊者在门，贺者在闾。”^⑤言有忧则恐惧敬事，敬事则必有善功，而福至也。又曰：“贺者在门，吊者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故吊随而来。齐顷公之始^⑥，藉霸者之余威^⑦，轻侮诸侯，亏跂蹇之容^⑧，故被鞍之祸^⑨，遁服而亡^⑩。所谓“贺者在门，吊者在闾”也。兵败师破，人皆吊之，恐惧自新，百姓爱之，诸侯皆归其所夺邑，所谓“吊者在门，贺者在闾”。今若年少，得黄门侍郎^⑪，要显处也。新拜皆谢，贵人叩头^⑫，谨战战栗栗，乃可必免^⑬。

[注释]① 歆(xīn)： 刘歆，字子骏，刘向之少子。少年时因善文能诗被汉成帝召见，不久即被署为黄门侍郎。后历任中垒校尉、大司马等职，王莽朝拜歆为国师。② 无忽： 不要忽视。③ 若： 你。④ 董生： 董仲舒，汉武帝时名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观点。⑤ 吊者在门，贺者在闾： 致哀的人已在家门，贺喜的人也会随之到达里门(村口)了。闾： 里门，相当于今之村口。⑥ 齐顷公： 齐国国君，前598—前582年在位。⑦ 霸者： 齐桓公为春秋五霸之一。⑧ 跂(qì)蹇(jiǎn)之容： 齐顷公六年(前593年)，晋国派郤克使齐。齐太夫人肖桐叔子隔帷观看郤克之跛脚，并笑出声来。郤克怀恨。后齐使到晋，郤克杀其四人。顷公八年(前591年)，晋兵伐齐，齐以公子彊为质。十年(前589年)春，齐伐鲁、卫，晋派郤克率师救援，战于鞍，大败齐军。跂蹇： 跛脚。⑨ 被： 遭，受。鞍： 在今济南。⑩ 遁(dùn)服： 改装。亡： 逃。 ⑪ 黄门侍郎： 官名。汉唐间由非宦者充任。⑫ “新拜”二句： 意为新做官的人都要到你处道谢，贵人也要向你叩头。⑬ 免： 指免于祸事。

[作者]刘向(约前77—前6年)，本名更生，字子政，沛(今江苏沛县)人。西汉经学家、目录学家、文学家。曾任谏议大夫、宗正、光禄大夫等职。善治《春秋穀梁传》，用阴阳灾异附会时政，屡次上书劾奏外戚专权。所撰《别录》为我国最早的目录学著作。今存有《洪范五行传》、《新序》、《说苑》、《列女传》等著作。

[鉴赏]“吊者在门，贺者在闾。”“贺者在门，吊者在闾。”实际上是先秦老子“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在汉代的翻版。然刘向以此来训诫子孙，说明骄奢必败、敬事必成的道理，却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因为无论是国家还是家庭，抑或至个人，都逃脱不了这条规律在冥冥之中的主宰。以秦国为例，自秦孝公始，内立法度而务耕织，外连横而斗诸侯，兢兢业业，历数代而鲸吞六国，实现一统。但到了秦二世，作阿房宫，赏罚无当，赋敛无度，天下苦之。故貌似威强无比的秦帝国仅历二世便一旦倾毁，祸福转换何其速也!至于家庭与个人，每朝均有无数例证在说明着荣和辱、毁和誉之间的变化。饱读史书的刘向应是比常人更深切地理解这一点，故在儿子少年得意之时，以厉言诫之，其用心之苦可知也。刘向之子均成气候，尤以少子刘歆最为知名，这与刘向的教育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