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鉴赏·家书·寄训子弟》注释与鉴赏

明·卢象升

古人仕学兼资，吾独驰驱军旅。君恩既重，臣谊安辞^①?委七尺于行间^②，违二亲之定省^③，扫荡廓清未效，艰危困苦备尝，此于忠孝何居也?愿吾子弟思其父兄，勿事交游，勿图温饱，勿干戈而俎豆^④，勿弧矢而鼎彝^⑤。名须立而戒浮，志欲高而无妄。殖货矜愚，乃怨尤之咎府;酣歌恒舞，斯造物之谬民。庭以内悃愊无华^⑥，门以外卑廉自牧^⑦。非惟可久，抑且省愆^⑧。凡吾子弟，其佩老生之常谈，惟我一生，自听彼苍之祸福。

[注释]① 谊： 合宜的道理、行为。② 七尺： 七尺之躯。行(hánɡ)： 行伍，古代军制二十五人为一行，这里泛指军队。③ 二亲： 父母亲。定省(xǐnɡ)： 昏定晨省，指子女早晚向父母问安。④ 干戈： 泛指武器，比喻战争。俎(zǔ)豆： 俎： 置肉的几。豆： 盛干肉一类食物的器皿。都是古代宴客、朝聘、祭祀用的礼器。这里引申为应知的礼节。⑤ 弧矢： 弓箭，喻战乱。鼎彝： 古代宗庙中的礼器，这里意同俎豆。⑥ 悃愊(kǔn bì)： 至诚。⑦ 牧： 修养。⑧ 省(xǐng)愆(qiān)： 反省推愆。愆： 过失，罪过。

[作者]卢象升(1600—1638)，字建斗，宜兴(今江苏)人。明天启二年(1622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员外郎，稍迁大名知府。又任右参军兼副使、湖广巡抚、兵部侍郎等职。后为督师，力抗清兵，因受朝臣杨嗣昌掣肘，炮尽矢穷，奋战而死。

[鉴赏]史书记载，卢象升虽为文人，却有武将之风采： 白皙而力大，精骑而善射;娴于将略，上马能统千军，下马可战恶敌。且能身先士卒，与将士同甘共苦，是明末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在军务繁忙之际，他犹挂心于家中子弟，写出此信，谆谆叮咛。要他们力戒浮名，摒弃狂妄;勿因贪财殖货而招怨致恨，勿以沉溺歌舞而成谬民;家庭和睦，兄弟团结，至诚质朴，卑廉处世。鞍马间的文字，自有一种慷慨磊落之气。尤其述己君恩未报、二亲违省、扫荡无功、危困备尝的种种矛盾焦虑心情，使人如见天地间一战士，背负伤痛，胸怀豪气，仰天长啸。然他笔尖流出的对家人的关爱和厚望，又使人若见一位忠厚长者，牵肠挂肚，苦口婆心。一封短信，确能做到豪情和柔意齐飞，文采和词意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