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辛弃疾

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①。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鉴赏】 这是一首曲折多变、脍炙人口、娓娓动人的题壁小令。

辛弃疾被劾去职，闲居带湖时，常游于博山道中，登楼观景，如画的风光却无心观赏，只因忧心国事，但自己又无能为力，一腔愁绪无法排遣，遂在小憩房中壁上题下了这首词。

全词突出地渲染了一个“愁” 字，以此作为串穿全篇的线索，感情真率而又委婉。上、下阕句式一样，都运用了叠句，避开了一般的泛泛的描述，并且有力地带起了下文。实际上两个叠句的下句都同首句构成一个因果复句，把各阕两个不同的层次联系起来，起到了 “中间枢纽” 的作用，表达了一个很完整的意境。

上阕着重描写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由于风华正茂而涉世未深，对于人们常说的 “愁”，还缺乏真切的体验; 乐观自信又想法单纯，更爱游山玩水，登楼望远。在登楼远望时触发了诗兴，在不知道什么是愁的滋味的情况下，也要勉强地凑些 “愁闷” 之类的话入诗。古代名篇中多将登临与 “愁” 字联系在一起。作者少年时代 “爱上层楼”，是想效仿前辈作家抒发一点所谓 “愁情”。无愁而登楼觅愁，勉强诉说一通愁情，连自己也感到有些别扭。作者描述自己思想上的这一矛盾现象，揭示了内心深处微妙的感情活动，非常率真地写出了他少年时代的精神面貌。

下阕着重描写自己的中老年时代。在描情与写景上都处处注意同上阕进行对比，也采用对偶的句式，表现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处世阅历渐深，对于这个 “愁” 字有了真切的体验。他一生力主抗战，收复失地，因而被投降派占主导的朝廷所排挤，尽管“负管、乐之才”，却不能尽展其用，一腔忠愤无处发泄，心中的愁闷痛楚可想而知。“识尽愁滋味” 的 “尽” 字概括力极强，它包含了作者几十年来许多复杂的政治感受，从而完成了整篇词作在思想感情上的一大转折。“欲说还休” 的叠用，也含有两层不同的意思。前句紧承上句的“尽” 字而来。极度的高兴转而潜生悲凉，深沉的忧愁翻作自我调侃： 过去无愁，为赋诗而硬要说愁; 如今已愁到极点，因不能说、不愿说而无话可说。后句则紧连下文。作者的忧愁绝不是他个人的离愁别绪，而是忧国伤时、报国无门的愁思。但在投降派把持朝政的情况下，抒发这种愁思是犯大忌的，因而不能说也不愿说，只得转而说天气。表面看愁与秋似不相关，实际上却有着内在联系。与登楼说愁一样，古人甚多悲秋之作，且 “秋色入心即为愁”，因此，“却道天凉好个秋” 形似轻脱，实则深沉。细细体味，真是含蓄而愁绝。

全词极善抒情达意，且高度地概括了作者大半生的经历与感受，读之令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