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唐宋词汇评赏析

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编年】

《孔谱》：元丰四年(1081)九月九日。

【汇评】

释惠洪《冷斋夜话》卷一：如郑谷《十日菊》曰：“自缘今日人心别，未必秋香一夜衰”，此意甚佳，而病在气不长。……曾子固曰：“诗当使人一览语尽而意有馀，乃古人用心处。”所以荆公菊诗曰：“千花万卉凋零后，始见闲人把一枝。”东坡则曰：“万事到头终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凡此之类，皆换骨法也。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四十一：《后山诗话》谓“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余谓后山之言过矣。子瞻佳词最多，其间杰出者，如……“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九日词，凡此十余词，皆绝去笔墨畦径间，直造古人不到处，真可使人一唱三叹。若谓以诗为词，是大不然。

又，《后集》卷六：苕溪渔隐曰：东坡《九日》诗云：“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又词云：“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皆两用之。

洪迈《容斋五笔》卷七：杜老云：“休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坡则曰：“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郑谷《十日菊》云：“自缘今日人心别，未必秋香一夜衰。”坡则曰：“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正采旧公案，而机杼一新，前无古人，于是为至。与夫用“见他桃李树，思忆后园春”之意，以为“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为一僧所嗤者有间矣。

陈知柔《休斋诗话》：唐人尝咏《十日菊》：“自缘今日人心别，未必秋香一夜衰。”世以为工，盖不随物而尽。如“酒盏此时须在手，菊花明日便愁人”。自觉气不长耳。东坡亦云“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也。然虽变其语，终有此过，岂在谪所，遇时感慨，不觉发是语乎?

陈鹄《耆旧续闻》卷二：余谓后辈作词，无非前人已道底句，特善能转换尔。

张宗橚《词林纪事》引《三山老人语录》云：从来九月用落帽事，东坡独云：“破帽多情却恋头”，尤为奇特。不知东坡用杜子美诗：“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傍人为整冠。”楼敬思云：九日诗词，无不使“落帽”事者，总不若坡仙《南乡子》词更为翻新。

黄苏 《蓼园词选》： 沈际飞曰：“自来九日多用落帽，东坡不落帽，醒目。”又云：“东坡升沉去住，一生莫定，故开口说梦。如云‘人间如梦’，‘世事一场大梦’”，‘未转头时皆梦’，‘古今一梦，何曾梦觉’，‘君臣一梦，今古虚名’。屡读之，胸中鄙吝自然消去。”又：按“破帽恋头”，语奇而稳。“明日黄花”句，自属达观。凡过去未来皆几非，在我安可学蜂蝶之恋香乎?

陈廷焯《词则·放歌集》卷一：翻用落帽事，极疏狂之趣。

【附录】

《舆地胜纪》卷四十九《黄州》：栖霞楼。在仪门之外西南，轩豁爽垲，坐揖江山之胜，为一郡奇绝，东坡所为赋《鼓笛慢》者是也。

《后山集》卷二十四有《南乡子二首》，注云“九日用东坡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