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籍、寓言故事·瓮中影》原文与赏析
昔有长者子新迎妇,甚相爱敬。夫语妇言,卿入厨中,取蒲桃酒来共饮之。妇往开瓮,自见身影,在此瓮中,谓更有女人。大恚,还语夫言:“汝自有妇,藏着瓮中,复迎我为?”夫自得入厨视之,开瓮见己身影,逆恚其妇,谓藏男子。二人更相忿恚,各自呼实,有一梵志与此长者子素情亲厚,遇与相见,夫妇斗,问其所由,复往视之,亦见自影,恚恨长者:“自有亲厚藏瓮中,而阳共斗乎?”即便舍去。复有一比丘尼,长者所奉,闻其所诤如是,便往视瓮中,有比丘尼,亦恚舍去。须臾,有道人亦往视之,知为是影耳,喟然叹曰:“世人愚惑,以空为实也。”呼妇共入视之。道人曰:“吾当为汝出瓮中人。”取一大石,打坏瓮酒尽,了无所有。二人意解,知定身影,各怀惭愧。
这篇文章选自《杂譬喻经》卷下第29,作者不可考。从作品的思想内容和文字上的风格推断是六朝时期的作品。
这是一则寓言故事,读来很可笑,但却给人以启迪。
文章开始讲述,有这样一个人家,新婚夫妇相处十分恩爱,吃饭时,丈夫要妻子到厨房中舀些葡萄酒来一起饮。这本是常事,但妻子到厨房,打开酒缸盖子一看,酒缸里有一个女人的影子,她十分生气,回来对丈夫说:“你瓮中藏娇,为什么还娶我来呢?”丈夫听后不信,也去缸里看,见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也认为妻子对他不贞洁。于是乎两人打了起来,而且各自都有真凭实据——缸里的影子。这时有一位信奉佛教的婆罗门见到,因他平时与这位丈夫有交谊,于是进来劝解。夫妇都争着述说各自的理由;等那位婆罗门到缸前一看,果然有一男人的影子,于是谴责那位丈夫,忿忿然走了,又有一个尼姑,听说此事,她也到缸边看了看,果然里面有一个女子,也生气地走了。这时来了一位有造诣的僧人,也往酒缸里看了看,知道这缸里的“人”本是自身的影子,于是感叹道:“世上的人真是太蠢笨了,把虚的东西,当成实的了。”于是,对妇人讲:“我替你把那缸里的人请出来。”说着他拿了一块大石头,把缸打破,酒淌完了,人影也没有了。这时,夫妻才醒悟过来,不免各有愧色。
故事很简单,但阐明的道理却明显而深刻。其一,在作者认为“世人皆愚”,需要点化(即教育),请看作者刻画的这夫妻二人愚到了什么程度,连自己的影子都认不出来了。自己不认识自己,而且竟为此打了起来。这难道不是愚到了可笑的地步了吗!其二,凡人需要点化。凡人是愚笨的,需要教化才能得道,只有圣人才有教化的权力。因此宗教训导众生对他们进行顶礼膜拜。其三,作者认为,悟道的深浅来源于所受教化的深浅和是否正宗。请看在造诣深厚的僧人出场前,不是也有僧人 “验看”过酒缸吗?但都未解其中意,原因何在?梵志即婆罗门,被佛教谓为外道之一,不属正宗,因此他未能悟出真谛,所以也像凡人一样“恚恨”而去。比丘尼是女僧,道行不深,见状不悟。不仅不能点化凡人,而且连自己也坠入五里雾中。这说明什么?说明即使入了佛教,如不继续进行“深造”,还可能出现是非莫辨的混沌现象。只有艰辛努力的进行自身修行,才可能悟道,才可能遇事则明。
文章从写作角度来看,写得质朴无华十分简洁。作者在叙述故事时不枝不蔓,这样更能显示主题突出。文章虽短,但写作层次十分清晰。共分两层来叙述的,第一层由开始至 “有比丘尼,亦恚舍去。”讲世人愚惑。第二层由“须臾,有道人亦往视之”,至全文结束。讲高僧为世人化愚。在结构安排上,作者采用了铺垫衬托的手法。在刻画世人“愚”时,作者夸张地运用了衬托手法。请看“新迎妇,甚相爱敬,”但 “妇往开瓮” 见“更有女人”便“大恚”。“梵志与此长子素情亲厚,”见缸中有人也” 恚恨长者”。“比丘尼”原是 “长者”所敬奉的人,想来关系不错,但见“瓮中有比丘尼,亦恚舍去。”这些人的同一表现说明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人间人情的亲疏冷暖全都被“愚惑”给毁坏了。不是吗?新夫妻原是“甚相敬爱”,结果是“二人更相忿恚,”梵志原与长者子“素情亲厚”,结果是 “恚恨长者”; 比丘尼原是 “长者所奉”到头来亦恚舍去。”这种夸张的衬托意在告诉人们,愚是破坏人际生活的大敌。大敌当前如何解决呢?这就引出作者的本意;应当愉快地接受教化。只有经过教化才能使人不愚,只有进行艰辛的造化才能点化世人。
衬托的第二个方面是用三种人的愚昧无知,来烘托道人的高大形象,在道人出场前,作者安排了三种人对事情发表见解,夫妻,梵志者,比丘尼,他们的表现都一样的“恚”,作者为什么在行文中连用五个 “恚”呢?是语言贫乏的表现吗?否! 作者的用意是在这些 “恚” 的背后都无不隐藏着一个“愚”。也正因如此,才使这三种人表现得如此一致。高僧的出现,则是救世主的形象,他的 “喟 然叹”恰恰把一种同情心哀悯之情跃然纸上。这种安排对弘扬佛教的主旨起到了极好的作用。从这则寓言故事中,使世人体会到佛以慈悲为怀,并从中体悟出解惑去愚的办法就是向佛、礼佛、入佛。全文采用俗、崇、信层层递进的笔法,以高僧“世人愚惑,以空为实”点化愚氓,含而不露,隐而未彰,让读者去寻悟体味,从而收到更强烈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