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健儿传》简介|鉴赏

文言短篇小说。清李渔撰，参见附录小传。载《笠翁一家言全集》 《笠翁文集》卷二，又见清张潮编《虞初新志》。

小说叙明嘉靖中，秦淮民间有一儿，有膂力，善拳击，尝以一掌毙一犬， 人遂呼为“健儿”。健儿自幼不受管束，长成之后不务正业。后从军擢为裨将，因使酒斗力将僚友打死，遂弃官逃至泗州。在泗称霸乡里，自视“世人皆不足敌”。一次去瓜州、扬州卖货，因在旅店中大吹牛皮，结果在归泗途中被一绿林少年劫去全部货银;后来又在自家店中再次领略绿林好汉的豪情壮举，从此彻底服输，再不与人较力，而且改恶向善。

按明代宋幼清《九籥集》收有文言小说《刘东山》，凌濛初“二拍”中《刘东山夸技顺城门 十八兄奇踪村酒肆》，就是根据这篇文言小说改编的。 《秦淮健儿传》与《刘东山》及凌濛初的改编其故事情节虽有部分相似，然有很大不同：一、它概括地写出了健儿的一生，使其思想性格更鲜明突出，更富有生活依据;二、中心情节健儿归泗，比东山回交河更丰富，更细致，更生动;三、它让健儿吸取教训，改恶向善，从而提高了作品的思想性。

本篇对健儿的描写和刻画相当成功。作者从健儿幼时写起，选择几个最能体现人物性格特征的典型事例，勾勒出人物的主要性格侧面。如写他幼时一人打败十数小儿，一掌击毙一犬，即写出了他的自小膂力过人。又如写他盗人牛羊，拿去换酒，酒后斗力，打死僚友，则写出了他的亡命之徒的本色。健儿归泗遭遇绿林少年是小说的中心情节。在这个中心情节中， 作者紧紧抓住最能体现人物个性特征的行动、语言和典型细节，在人物的神情气韵上狠下功夫，着墨不多，而使人物情态毕现。小说写健儿将卖货所得三十金大大咧咧地丢在酒店桌上，店主人出于好意，提醒他路上当心。但健儿却大不以为然，他掷杯砍案，并且大声呼喝： “吾纵横天下三十年，未逢敌手。有能取得腰间物者，当叩首降之!” “掷杯砍案”四个字，活灵活现地写出了他的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而其牛皮大话则是他狂妄自大而又盲目自信的表现。至于后面的胡言乱语： “遇万万敌，遇千千敌，计人而敌，斯下矣!”更是牛皮吹到天上去了。一个“掷杯砍案”的动作，二、三句夸口吹牛的大话，寥寥数十个字，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大狂者就跃然纸上了。以上的描写还只是为刻画人物所作的铺垫。作者接着便以浓墨重笔写他与绿林少年的冲突。他上路归泗，一个后生骑马赶来。他狂妄自大，不把后生放在眼里。这里作者精心选用了两个细节：一是他看到后生身背弓矢，竟问后生会不会使用;二是他拉不开后生的弓， 竟丢在地上，还说什么： “此物无用，佩之奚为?”这两个经过精心选择的细节，看来似乎好笑，但却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健儿已经妄自尊大到麻木不仁的地步。后来后生引弓自试，一箭射下一只大鹜，健儿虽然有些诧异，但仍自我解嘲地说自己长于击刺，而不善于使弓。只是当后生接过他的刀来，“以两手一折，刀曲如钩;复以两手伸之，刀直如故”的时候，健儿才真正感到后生的武艺高强和对自己的威胁了。他始则大惊失色，继之两腿发抖，而当后生向他“纵声一喝”的时候，他竟至吓得从马上跌落下来。此时的健儿已是魂胆俱丧，只有跪在地上献金求饶了。作者通过健儿失色、股栗、坠马、匍伏请所欲、解囊输金、顿首乞命几个表现力很强的动作，十分传神地把这个色厉内荏的自大狂者的狼狈丑态无情地揭露在读者的面前。

小说写到这里已是高潮，健儿的形象和作品的主题也已基本完成。但作者为了深化主题，却让健儿再一次接受教育。小说写健儿吃亏之后不敢归泗，而“向一村墅结庐卖酒聊生”。真是冤家路窄，刚巧有十个绿林少年来他店中吃酒，其中之一就是归泗途中劫他货银的后生。这十名少年个个虎虎而有生气，其中的十弟，竟能两手抱住一个大树桩，晃它几晃，连根拔起。这更使健儿开了眼界。从此之后， 健儿“绝不与人较力”， 人激之，“则以衰朽谢之”，结果得终天年。这段描写对健儿真正接受教训，改邪归正，更具有艺术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