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两宋词·李冠·六州歌头》李 冠
李 冠
秦亡草昧①,刘项起吞并。鞭寰宇。驱龙虎。扫欃枪②。斩长鲸。血染中原战。视馀耳③,皆鹰犬。平祸乱。归炎汉。势奔倾。兵散月明。风急旌旗乱,刁斗三更④。共虞姬相对,泣听楚歌声。玉帐魂惊。泪盈盈。念花无主。凝愁苦。挥雪刃,掩泉扃⑤。时不利。骓不逝。困阴陵⑥。叱追兵。呜喑摧天地,望归路,忍偷生。功盖世,何处见遗灵。江静水寒烟冷,波纹细、古木凋零。遣行人到此,追念益伤情。胜负难凭。
雪图 【五代】 巨然
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注释 ①草昧:蒙昧,不开化,这里作荒芜解,形容秦的灭亡。②欃枪(chánchēng):彗星,这里用来比喻秦朝。③馀耳:指张耳、陈馀,都是参加反秦起义的人物。秦亡后,项羽封张耳为常山王,封陈馀三县地。④刁斗:古代行军用具,铜质,有柄,斗形,日间用以烧饭,夜间用来打更。⑤泉扃:九泉,地下。⑥阴陵:秦县名,故治在今安徽定远县西北。
鉴赏 这是一首长调怀古咏史词,作者过项羽庙有感而作。全词通篇隐括《史记·项羽本纪》,把项羽从起兵到失败的曲折历程熔铸在词中,再现了楚汉相争这一波澜壮阔的历史事件,同时塑造了项羽的英雄形象和雄伟气概,很有艺术特色。其艺术特点主要有三:
首先,详略得当,虚实结合。李冠把全词的重点放在了项羽失败以后,同时又能顾及人物事迹的全局。上阕概括秦亡后,刘项逐鹿争鼎。一“亡”一“起”,简洁凝练。咏史词如果太实则失之呆滞,太虚则失之空疏,虚实得当,以事写情,才能自然高妙。开篇“刘项起吞并”以下追述起兵灭秦几句,只用几个形象比喻带过,这是虚写。刘、项五年的激烈战争,刘邦削平诸侯,取得决定性胜利,也只用“视馀耳,皆鹰犬。平祸乱。归炎汉”几句带过,虚中有实。既概括了史实,也以对史实的剪裁表明了作者的情感态度。
其次,语言精练,生动形象。上阕“视馀耳,皆鹰犬。平祸乱。归炎汉。势奔倾”等数句概括的是一段重大史实:楚汉战争时,项羽扶植张耳、陈馀等人,封他们为王以对抗刘邦,然而在刘邦看来,他们只不过是鹰犬而已,后来张耳投降,陈馀被杀,项羽分封的众诸侯,投降的投降,被消灭的消灭,楚汉势力此消彼长,刘邦转攻,项羽转守,率众南走。“共虞姬相对,泣听楚歌声。玉帐魂惊”等句则是写昔日的西楚霸王在垓下被围,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与虞姬泣别的悲壮场面。“兵散”“旌旗乱”“泣听”“魂惊”等词渲染了浓厚的悲剧气氛,形象地描绘出了项羽英雄末路、惨烈凄楚的形象。下阕“泪盈盈。念花无主。凝愁苦。挥雪刃,掩泉扃”等数句表现虞姬对项羽忠贞不二的真挚感情,“念”“凝”“挥”“掩”等几个动词连用,一气呵成,既塑造了虞姬的贞烈形象,又烘托了二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
第三,笔带情感,慷慨激昂。楚汉相争,项羽是失败者,在历史上也陷入了“寂寞身后名”的境地。历史上只有司马迁满怀激情,写出了《项羽本纪》,对他的历史作用作了充分肯定,称赞他灭秦的功业为“近古以来未尝有也”。李冠此词通篇隐括《项羽本纪》,着重描写他的英雄气概,写得激昂慷慨。“鞭、驱、扫、崭”四句形象地概括了项羽发展壮大以及消灭秦军主力的赫赫战功。下阕“功盖世,何处见遗灵”表现了词人对项羽的高度评价。一个功勋盖世的人物,他的遗灵却无处可见,所看到的只是“江静水寒烟冷,波纹细、古木凋零”。“静、寒、冷、细、凋零”,构成了一片荒寂景象,和项氏当年反秦时威武雄壮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后集中地表现了作者的哀伤感悼之情:“遣行人到此,追念益伤情。胜负难凭”! 一时的胜负是难以凭信的,但项羽在历史上创造的巨大历史功绩却是永垂不朽的,表达了作者不以成败论英雄的思想,也抒写了他对项羽的无限同情和深深哀悼。
全词既有波澜壮阔的历史图景,又有缠绵悱恻的细部描写,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悲剧色彩,读来令人扼腕感叹,回味无穷。李冠此词不愧为宋豪放词、怀古词中的杰出代表,也为后来苏、辛一派的豪放词壮大开辟了先河。
关于此词的作者,历来有不同的看法。宋人黄昇以为宋人刘潜所作,《朝野遗记》以为京东张、李二生所作。宋陈师道《后山诗话》云:“(李)冠,齐人,为《六州歌头》,道刘、项事,慷慨雄伟。刘潜,大侠也,喜诵之。”陈师道生于宋仁宗皇祐五年(1053),死于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上距李冠、刘潜不远,他的说法较可信。此外,这首词和李冠的另一首《六州歌头·骊山》的词风也很相近,当出自一人之手。(李飞跃)
链接 作为词调之“序”的由来。“序”本用于音乐曲调,指唐宋大曲的序曲。器乐曲和歌曲在大曲中往往起着向舞曲的过渡作用,故称为“序”。“序”曲部分又分“散序”和“中序”两种类型。“散序”主要指大曲开始时由器乐独奏、轮奏或合奏的乐曲部分,因为它多用散板,节奏自由,不歌不舞,起序奏作用,故名“散序”。“中序”则是指大曲前部或中间的一段歌唱的部分,主要使用缓板,以器乐曲伴奏,起着向舞曲过渡的作用,故名“中序”。据白居易《霓裳羽衣歌》自注云:“中序始有拍,亦名拍序。”又称“序拍”或“歌头”。唐宋词调中也有摘取大曲的“散序”尤其是“中序”的一遍而成者,这些曲调多数带有“序”“遍”或“歌头”等后缀,有的则直接以《歌头》命名。唐宋词人也多有依照“序”曲填写歌词者,如五代西蜀毛文锡有《甘州遍》一词,后唐庄宗李存勖作《歌头》一首,宋代晏幾道有《泛清波摘遍》等作,苏轼、贺铸等有《水调歌头》《六州歌头》等作,姜夔有《霓裳中序第一》之作,吴文英、汪元量等有《莺啼序》之作,王诜及无名氏有《换遍歌头》《倾杯序》等作。于是,“序”又具有了兼指依照“序”曲填写的歌词含义。摘取“序”曲所作之词一般篇幅较长,字数较多,大多可纳入长调词的范围。如《水调歌头》分上下两片,凡95字;《六州歌头》分上下两片,凡143字;最典型的是《莺啼序》,分四叠,长达240字。(据王兆鹏、刘尊明《宋词大辞典》)
宋神宗改革兵制之法——置将法。宋初更戍法造成“将不专兵,兵不知将”诸积弊,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朝廷开始在军中进行置将以统领固定兵力的改革。主要内容是以不同番号禁军指挥,混合组成将的编制,将下设部,部下设队(也有保留原来指挥、都编制者)。一将兵力一般有数千人,少数有达万余者,统领官为正将、副将(三千人左右者置单将),下设押队使臣、训练官、部将、队将等职。其番号以路为名,依次排序,如某路第某将,总计各路共设一百四十余将。此即置将法,又称将兵法。北宋末,在将之上又设军,以统制为军级编制的长官。这样,禁军编制由厢、军、营(指挥)、都四级,逐渐演变为军、将、部、队四级。南宋军队多采用置将法后的四级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