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两宋词·张元幹·满江红》张元幹

张元幹

自豫章阻风吴城山作^①

春水迷天，桃花浪、几番风恶^②。云乍起、远山遮尽，晚风还作。绿卷芳洲生杜若^③。数帆带雨烟中落。傍向来、沙觜共停桡^④，伤飘泊。寒犹在，衾偏薄。肠欲断，愁难著。倚篷窗无寐^⑤，引杯孤酌。寒食清明都过却。最怜轻负年时约。想小楼、终日望归舟，人如削。

注释 ①豫章：在今江西南昌。吴城山：在南昌城东北一百八十里，临长江。②桃花浪：旧历三月春暖雪化，水位上涨，正值桃花盛开，故谓之。③芳洲生杜若：屈原《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杜若，香草名。④向来：表示时间之词，有指从前的，有指近来的，有指即时的，此指即时。沙觜(zuǐ)：沙洲。觜，同“嘴”。桡：划船的桨。⑤篷窗：船窗。

鉴赏 张元幹《芦川归来集》卷九《跋楚甸落帆》云：“往年自豫章下白沙，尝作《满江红》词，有所谓‘绿卷芳洲生杜若，数帆带雨烟中落’之句。此画颇与吾眼界熟，要是胸次不凡者为之，宁无感慨?”然跋文年代不详，据同书卷一〇《芦川豫章观音观书》云：“元幹以宣和元年三月出京师，六月至乡里。十一月乃复始行。”宣和二年(1120)正月至豫章，本词作于同年春自豫章下白沙赴南康的途中，词人在吴城山遇风阻隔，因作此篇。张孝祥《吴城阻风》诗中云：“吴城山头三日风，白浪如屋云埋空”，表明船航行至此处常为风浪所困。

本词在宋黄昇的《花庵词选》中题作“旅思”，属于张元幹早期的词作。明吴从先《草堂诗馀隽》谓此词：“上言风帆飘泊之象，下言归舟在家之思。”

古贤诗意图(之二) 【明】 杜堇 故宫博物院藏

开头“春水迷天”两句，点出天气多变，风狂雨急，紧扣标题的“阻风”。“桃花浪”表明时间在农历三月，杜甫有“三月桃花浪，江流复旧痕”(《春水》)之句。“浪”字用语巧妙，既有桃红嫣然的明美，又暗含雨浪连天的汹涌。“云乍起”二句继续渲染天气的恶劣：彤云密布，不见远山，晚风又起，阴郁一片。“乍”字突出了天变的迅速;“尽”字强化了天空的昏暗;“还”字暗含风雨频繁，耽搁航船，令人生厌。“绿卷”二句由远及近，写眼前风景：绿草萋萋，蔓延芳洲;杜若茂盛，香气馥郁。“卷”字独具匠心，不仅写出了如烟的绿色，也展现出了绿草在风雨中的摇曳姿态。行船为大风阻隔，只好于雨中落帆，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幅迷蒙的水墨烟雨图。此时傍晚已至，作者泊船沙洲，在阴郁的氛围中，不由产生了“伤漂泊”的情怀。

下片侧重抒情。“寒犹在”四句写泊船夜宿的情景。虽已是桃花三月，寒意犹存，衾被单薄，难御春寒。“肠欲断，愁难著”直抒胸臆，将愁绪自然展现。作者难以将息，遂“倚篷窗”、借酒消愁，孤单与落寞之感跃然纸上。“寒食清明都过却”二句笔墨宕开，揭示了作者惆怅的原因：清明时节，本是踏青游赏的时机，佳人一定在盼望与他一起分享美好的春色。可是现在清明已过，归期已误，错失了佳人之约，辜负了她的一片真情，想至此，词人的心中充满了内疚与焦灼。“最怜”二字极尽惋惜之情。

“想小楼、终日望归舟”，这句化用了柳永《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而唐代元稹也有诗云：“是夕远思君，思君瘦如削。”(《三月二十四日宿曾峰馆夜对桐花寄乐天》)本来是自己思归心切，却说佳人由于思念自己而日渐消瘦，又加重了一层内心的伤感。明潘游龙评：“‘人如削’句妙。”(《古今诗馀醉》)

这首词长于写景、善用铺叙，画面开阔，格调幽怨，将思归之情完美展现。(张雅莉)

集评 明·沈际飞：“认向来沙觜，妙得旅情。”(《草堂诗馀正集》卷三)

链接 “白面编管”。宋代一种将罪犯强制流放某地监管的罪刑，谓之编管。犯人由地方官府收管，不隶军籍，与流配不同，不刺面，故又叫“白面编管”。犯人行动受限制，但不关押，每月须到官府报到呈验。由所在官府督察，每季向尚书省申投一次犯人收管情况。编管年限满者，官府给凭据释放。如属永不放还者，役满六年，给凭据附入编管地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