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姊

我家白头姊，远在娄水曲①。昨夜梦见之，千里地谁缩②。不知别已久，尚作别时哭。觉来旅斋空③，风雪洒窗竹。田家有弟妹，终岁喜相逐④。我非王事縻⑤，胡忍离骨肉⑥？城东先人庐⑦，尚有书可读。何当乞身还⑧，亲为姊煮粥⑨。

①娄水，即娄江，也称浏江，在江苏吴县东，元时漕运由此入海。②“千里”句，传说东汉费长房有缩地之术，使千里如在目前。　③觉来，醒来。　④逐，过从。　⑤縻，束缚。　⑥胡，怎。这两句意谓，在朝为官不及在乡务农，能与骨肉亲近。　⑦“城东”句，高启父亲一元，在吴县东郊吴淞江岸大树村中有祖传田地。作者《出郊抵东屯》有云：“故乡一区田，自我先人遗。”　⑧何当，何时。乞身，官吏请求退职。⑨“亲为”句，唐代李勣（本姓徐）性友爱，姊病，曾烧粥而燎其须。姊戒止，勣答曰：“姊多疾而且老，虽欲数进粥，尚几何？”高诗用此典，意在能经常护持他的白头姊姊。

【说明】　作者二十七岁以后，曾寓居娄江，当时或与其姊共处一地。后往南京为史官，姊弟遂不相见，自必常在怀念，因而积思成梦。梦境只有“不知别已久，尚作别时哭”两句，却写出了梦里相逢的恍惚迷茫的情味。他的《喜家人至京》中有“但忧兄姊尚远隔，言笑未了仍歔欷”语，还是殷殷以姊与兄为念。另有一首《送钱氏两甥度岭》，中有“一家十口散，万里两身行”语，这两位姓钱的外甥，想必就是其姊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