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诗诗群·徐敬亚·在一种节奏里，我走向你——赠W·生日》新诗鉴赏

1.上午八点钟

(呵——8!

两颗太阳连在一起)

天空像雪地一样亮

有很多

乳白色的直线

(一组一组地)

从玻璃窗上跑下来



有轨电车

仿佛静静地等着我

(我很柔和地笑了

笔直地站在镜子前面

日历上印着：初一)



2.我奔向你

电车穿过市区，驶向郊外

我要去终点。终点

两条铁轨

在远方连成一体



一个。和另一个



3.窗外，闪过雪

以及节日的人群和大街

在一个特殊的角度

我看到

有两棵树并在一起

我的思想

永恒地停在那个时刻



一棵。二棵

生命的树，生命



4.电车摇晃着

摇着满车的笑声

一下。二下……



在这个古老的节日里

人们都很兴奋

而且忽然变得年青

仿佛全在今天

一下子变成了二十六岁

(呵，都多么像你!)



我想向全体乘客提议

所有的人

互相握一次手

不，两次!

(我感到右手的指头动了动

一下。二下……)



5.我跳下车

在雪地上溅起了阳光

溅起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一朵，二朵……



在一种节奏里

我走向你

我的脚步富于旋律

一二，一二

一二，一二

“在一种节奏里”，我们走向这首诗。这是一首情诗，就是徐敬亚君赠给他的女友(现在的夫人)诗人王小妮的。我们所习惯的情诗大都是情思缱绻一唱三叹的，那韵味之浓郁心火之炽烈直直灼到你脸上。在很多时候，我们对这类成批生产的情诗竟出现了一种审美上的疲劳——一切都已被揭示过了。再按照这路数去写，只能是量上的增加，而不是质上的突破。而这首诗却写得新鲜、简洁，它主要是作用于节奏的效果，一二，一二，富于弹性，恰到好处地完成了诗人的情感经验的寄托。

这首诗，都是短句，像是快活的生命的自然起伏。诗人在选字时，既考虑了意味也考虑了声音——用声音去强调意味。你读时就能体会出来：“一组一组”;“一个。和另一个”;“一棵。二棵”; “一下。二下”; “一下。二下……”; “一朵，二朵;”“一二，一二/一二，一二”。这种像是青春的心音和脉动的节奏，既是诗人借助节奏的选择安排，使微妙的美好的声音效果深入人心;又是情感的不断演进的标识，增加了诗的气氛和意味。看来，埃·爱伦坡所说的“诗是音乐的和有趣的思想的结合”，这话是不差的。可惜我们有许多人竟只知死守着押韵不放，并没有悟出音乐在诗中的真义来。声音作为表达诗意的有效方法，从诗的体式上也体现出了意义。这首诗正是依仗了音节与意义的重复，使诗有了整饬的形体和严谨的结构的。就像音乐中某些乐音的重复、曲调的变奏，决不仅仅是为了使人愉快，它们是一种生命、一种形体。

这首诗的清新可人也并非全是声音的功劳，它在组合意象及蒙太奇的迅速闪回上，也是颇有独到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