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两晋南北朝·王嘉·薛灵芸
亦题《针神薛灵芸》。东晋志怪小说。王嘉撰。原载《拾遗记》卷七。《太平广记》卷二七二录载。徐震堮《汉魏六朝小说选》、李格非等《文言小说》、吴组缃等《历代小说选》均选录。小说叙写:薛灵芸,父为亭长,母亲陈氏也随父居住亭旁,生活贫穷,每到夜晚,便聚集邻里妇女,以麻蒿自照纺绩。灵芸年十五,容貌绝世,邻家少年,夜来窃窥,终不得见。后来魏文帝选良家女子入宫,当地太守闻亭长有美女而家甚贫,便以重金聘之,献给文帝。灵芸将与父母作别,整天悲叹,泪下沾衣。到登车上路时,用唾壶接泪,以致壶都变成红色。及至京城,泪在壶中凝结如血,文帝听说灵芸将到,用十乘宝马香车出城十里相迎。路旁烧起状如云母的石叶香,几十里膏烛之光相续不灭,车马飞驰,尘土遮蔽星月,时人谓之“尘宵”。又筑土为台,高三十丈,列烛于台下,名曰“烛台”,远望如繁星坠地。又在路旁,间隔一里置一铜柱,高五尺,以记里程。故行者歌曰:“青槐夹道多尘埃,龙楼凤阙望崔嵬。清风细雨杂香来,土上出金火照台。”文帝望着这车马之盛,也感叹道:“昔者言‘朝为行云,暮为行雨’,今非云非雨,非朝非暮。”遂改灵芸之名曰夜来。灵芸入宫后文帝非常宠爱。外国献来火珠龙鸾之钗,文帝说:“明珠翡翠,尚不能胜,况乎龙鸾之重?”于是不收。灵芸精于针工,虽处于深帷之内,不用灯烛之光,裁缝立成。以至于非她裁缝的衣服,文帝不穿。宫中都称灵芸为“针神”。作品意在盛赞薛灵芸的勤劳、善良、美丽与灵巧,但通过对魏文帝迎灵芸入宫时骄奢侈靡场面的描写,也反映了封建帝王挥霍无度生活的一个侧面。作品在艺术上的成功之处,是场景的描绘和气氛的渲染。作者继承汉大赋的遗风,不惜笔墨,着力描绘文帝迎娶灵芸的壮观场面,用了几乎三分之二的篇幅,极尽铺陈扬厉之能事。如写车驾之富丽:“车皆镂金为轮辋,丹画其毂;轭前有杂宝为龙凤,衔百子铃,铿锵和鸣,响于林野。驾青色之牛,日行三百里。此牛尸涂国所献,足如马蹄也。”状车马之盛:“车徒咽路,尘起蔽于星月,时人谓为‘尘宵’。”显膏烛之繁:“列烛于台下,名曰‘烛台’,远望如列星坠地。”笔触细腻,语言形象,为我们描绘了车、牛、香、烛、土台、铜表等诸多事物,就连车驾的数目,烛火之盛势,土台之高度,铜表之繁密,以及牛之神奇和来历,香之形状与功用,都一一作了详尽的说明与刻画。酣畅纵笔,把一个迎亲的过程和隆重的场面铺排得洋洋洒洒,淋漓尽致,使人如临其境,一切都历历在目,这样的工笔细描还嫌不足,作者又以行者之歌和文帝之叹来写意渲染,使前面的描写更富诗意和韵致。特别令人叹服的是,作者的高明之处不仅是这如画的场面描写,而且还通过这宏丽的场景、浩大的声势、隆重的礼仪,来映衬灵芸之美丽。这是一种颇具诗意的烘云托月之法,在此前的小说描写中还未见先例。这与《孔雀东南飞》一诗中,太守府迎娶刘兰芝时的场景描写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比其诗写得更细腻委曲。以物美写人美,物美人更美,一箭双雕,实为神来之笔。同时,作者还善于对人物进行侧面描写,先以“邻中少年,夜来窃窥”,写灵芸的美丽动人;再以文帝之语“明珠翡翠,尚不能胜,况乎龙鸾之重”,写她的娇美得宠;随之以文帝“非夜来缝制,帝则不服”的举动写其心灵手巧;最后以“宫中号为‘针神’”给予盛赞。描写人物,不从人物本身着笔,而以他人的神情语态,从侧面去衬托人物,给读者留下想象的余地。这种笔法,颇类《陌上桑》中秦罗敷形象的描写手法。可见,作者是从写诗的笔法作小说,所以全文也就带有一种诗意美;作品是以绘画的笔法描绘场景,所以全文也就带一种画意美。诗情画意璧合,给读者一种强烈的美感享受。《绿窗女史·宫闱·宠遇》、《五朝小说·魏晋小说》、《旧小说》等皆有《薛灵芸传》,即此文。《艳异编》、《情史》等亦收入。《绿窗新话》卷下《薛灵芸容貌绝世》演饰此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