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唐宋五代词·李煜·虞美人》李 煜

李 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①。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②。只是朱颜改^③。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注释 ①了：了结，结束。②雕阑玉砌：雕绘精美的栏杆，美玉堆砌的台阶，这里泛指南唐的宫殿。③朱颜：指作者的容颜。

鉴赏 李煜的前半生，尽管当的是宋朝附属国的儿皇帝，但毕竟是富庶的南唐的一国之主，生活相当豪华奢侈。他的词作的题材范围，也没有超过花间词人、冯延巳及其父亲李璟，或写宫廷生活和歌舞宴饮，如《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或是沿袭传统题材写男女恋情，如《一斛珠》(晓妆初过)、《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或写离愁别恨，如《采桑子》(亭前春逐红英尽)、《清平乐》(别来春半)等等;但当他成了亡国之君，被拘于汴京之后，亡国的悔恨，对江南故国的思念，伴着孤寂、悲凉的心境，使他的词转向了写思乡之情，亡国之恨，像《望江南》(闲梦远)、《望江南》(多少恨)、《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以及著名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浪淘沙》(帘外雨潺潺)等。

蓬莱仙境图 【清】 袁耀 故宫博物院藏

这首《虞美人》就是李煜在被俘到汴京后所作的，是他最后一首感怀故国的名作。作者以形象的比喻、诘问的口吻、悲愤的情怀和激荡的格调，写尽末世国君的哀愁。宋王铚《默记》卷上：“又后主在赐第，因七夕，命故妓作乐，声闻于外。太宗闻之，大怒。又传‘小楼昨夜又东风’及‘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句，并坐之，遂被祸云。”言下之意，这首词和他惨遭杀害不是没有关系的。

春花秋月的美好时光，何时了结。一看到这春花秋月，往事就涌上心头，想到曾经种种，不堪回首。下阕的“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一个“在”、一个“改”，沉稳恰当地表达了物是人非的情景，东风吹拂的月明之夜，金陵的故国生活不堪回首，那里的雕栏玉砌应该还在，只是那里的人的容貌因愁苦而变得憔悴了。一个“只是’，传达了词人无可奈何的情感，而“朱颜”在这里也可以指江山。要问这愁苦，恰恰像一江春水向东流去，无穷无尽。“江”是指长江，用一江春水来比愁，跟南唐故都金陵在长江边相结合，充满怀念故国之情。

李煜这样的词，不光是写他个人的愁苦了，还有极大的概括性，概括了所有具有亡国之痛的人的悲苦感情：，担负了所有这些人的痛苦，所以才说它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代表性。曲调高亢悲壮。只有经历过大灾难，才能锻炼出这样的大手笔，写出如此有深度和力度的作品，这也是李煜后期词更具感情、更有成就的原因。王国维《人间词话》：“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这里他并非想赞叹一个亡国之君的“愁”，而是赞叹这样一个以真切之感、肺腑之情、炽热之痛写出这样一首超过个人痛苦、在艺术上达到诗的胜境的词的作者，王国维更是以词的末两句作为李后主词的代表来评价，因为它们突出了李煜词感情真挚、语言自然的特点，丰富了词的表达力量，发挥了词的抒情作用! (朱铭)

集评 宋·罗大经：“盖以三者比愁之多也，尤为新奇，兼兴中有比，意味更长。”(《鹤林玉露》乙编卷一)

清·周济选、谭献评：“二词(按：此词与“风回小院”一首)终当以神品目之。”(《词辨》卷二)

清·陈廷焯：“一声恸歌，如闻哀猿，呜咽缠绵，满纸血泪。”(《云韶集》卷一)

俞平伯：“意竭于言则有尽，情深于词则无尽。‘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老是那么‘不足’，岂有尽欤?情深故也!人曰李后主是大天才，此无征不信，似是而非之说也。情一往而深，其春愁秋怨如之，其词笔复宛转哀伤，随其孤往，则谓为千古之句可，谓为绝代之才人亦可。凡后主一切词皆当作如是观，不但此阕也，特于此发其凡耳。”(《读词偶得》)

唐圭璋：“通首一气盘旋，曲折动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唐宋词简释》)

链接 词牌《虞美人》。《虞美人》原为唐玄宗时教坊曲，后用为词调。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五八《琴曲歌辞·力拔山操》序：“按《琴集》有《力拔山操》，项羽所作也。近世又有《虞美人》曲，亦出于此。”《虞美人》又名《虞美人令》《玉壶冰》《一江春水》《忆柳曲》等。为双调，有五十六字和五十八字两体。五十六字体上下片各四句，两仄韵两平韵，结句长达九字;五十八字体，上下片各五句，两仄韵三平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