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蓦山溪(鸳鸯翡翠)》

赠衡阳妓陈湘

鸳鸯翡翠，小小思珍偶^①。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娉娉袅袅，恰近十三余^②，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

寻花载酒，肯落谁人后？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③。心期^④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注释】

①珍偶：佳偶。此词作于崇宁三年（1104）。是年春，作者过洞庭，经潭、衡、永等州赴宜州贬所。

②娉娉二句：化用杜牧《赠别》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③只恐三句：谓青春易逝，喻女子嫁人生子。杜牧《怅诗》：“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④心期：心愿。

【评点】

魏庆之《魏庆之词话》：山谷小词云：“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极为学者所称赏。秦湛尝有小词云：“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盖法山谷也。

王若虚《滹南诗话》：山谷赠小鬟《蓦山溪》词，世多称赏。以予观之：“眉黛压秋波，尽湖南水明山秀。”“尽”字似工而实不惬。又云：“婷婷袅袅，恰近十三余。”夫“近”则未及，“余”则已过，无乃相窒乎？“春未透，花枝瘦。”正谓其尚嫩，如“豆寇梢头二月初”之意耳，而云：“正是愁时候”。不知“愁”字属谁？以为彼愁邪？则未应识愁；以为己愁邪？则何为而愁！又云：“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按杜牧之诗，但泛言花已结子而已。今乃指为青梅，限以如豆，理皆不可通也。

沈际飞《草堂诗余四集·正集》：说美人，随说芳景；说芳景，随说美人。得比体之妙。

贺裳《皱水轩词筌》：少游能曼声以合律，写景极凄惋动人，然形容处，殊无刻肌入骨之言，去韦庄、欧阳炯诸家，尚隔一尘。黄九时出俚语，如“口不能言，心下快活”，可谓伧父之甚。然如“钗罥袖，云堆臂。灯斜明媚眼，汗浃瞢腾醉。”前三语犹可入画，第四语恐顾、陆不能着笔耳。黄又有“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新峭亦非秦所能作。

程洪《词洁》：山谷于词，非其本色，且多作俚语，不止如柳七之媟亵。“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十一字精妙可思。使尽如此，吾无间然。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鸳鸯翡翠，皆同命之鸟，起笔以之为喻。此词乃山谷闲情之赋也。“春未透”三句极为学者称常。奏湛词云：“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即仿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