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应物
岁暮兵戈乱京国,帛书间道访存亡。
还信忽从天上落,惟知彼此泪千行。
原诗自注云:“建中四年十月三日,京师兵乱,自滁州间道遣使,明年兴元甲子岁五月九日使还作。”这段文字介绍了写作此诗的背景。建中四年(783)九、十月,泾原兵奉命东征过长安,因食劣无赏哗变,奉朱泚为主,德宗仓皇出奔奉天。韦应物担心家中诸弟的存亡,曾经从滁州遣使间道入京探听消息。本诗开头两句便记录了这段经历。战乱一起即遣使携“帛书”入京探听消息,见出诗人关心家中诸弟的心情甚切。而只说“访存亡”,一是具体说明起句的“乱”字,一是交代探询的内容是家中诸弟的生死攸关的大事。前两句重在叙事,而关心家中诸弟的真挚而迫切的心情蕴含于叙事之中,为下两句抒情作了铺垫。
“还信忽从天上落,惟知彼此泪千行。”由于上两句作了很好的蓄势,这两句抒情便觉水到渠成,极为真切自然。“忽”字极写初见使还的惊喜神色,“天上落”进而用夸张的字眼极写当时惊喜的心理感受。自战乱以来,“烽火苦教乡信断”,直到如今战火仍未熄灭。诗人多么盼望家中亲人的消息,这时真可谓“家书抵万金”啊!诗人写出了消息隔绝久盼音讯而初见使还的惊喜心情,这是人人所共有的心理,颇易引人共鸣。结句一笔两到,从双方落笔,千言万语皆由此句托出,语极沉痛而又含蓄之至。从遣使入京到使还足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就诗人一方来说,由于不知家中诸弟的“存亡”,自然会日夜为此担心,食不甘味,夜不成眠,不知流下了多少酸楚的眼泪;从对方来说,家中惨遭战乱之苦,加之思念在滁州的兄长,自然也是担惊受怕,忧心忡忡,夜不安寝,每日以泪洗面。着一“泪”字,已写出了“彼此”相思之苦,而“泪”又非一滴两滴,而是成“行”,而“行”又非一行,而是“千行”,更见相思之苦、相思之深。而“彼此泪千行”都是使还而“知”,用一“惟”字,见出来使带来了家中的许多情况,自己当时的感慨也很多,而只说:“惟知彼此泪千行”,则说明“彼此”所最关注的是对方的“存亡”。这样写就更突出了彼此相思之深。
此诗先叙事后抒情,而叙事中有抒情,抒情中有叙事。叙事简练而周详,抒情沉痛而含蓄,情真意切,颇为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