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
斗帐重茵香雾重,膏粱那可共功名!
三更骑报河冰合,铁马何人从我行?
这首绝句作于淳熙四年(1177)冬。时陆游已罢参议官,领祠禄居蜀。本有知嘉州命,但当政者以“燕饮颓放”为由罢之。究其由,无非是诗人矢志不忘恢复,不时谴责妥协投降政策,胸中郁结着“报国欲死无疆场”的块垒而已。诗人虽一次次遭受打击,但忧国忧民、志在抗战的初衷丝毫未变。至诚的爱国愿望与妥协偏安的现实尖锐冲突,触发了诗人强烈的悲愤,引起了诗人无穷的感慨。诗人念念不忘身处南郑前线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对成都城中只知奢侈享乐的达官贵人嗤之以鼻。此时此刻,诗人“清夜焚香读楚词,寒侵貂褐叹吾衰”(本题其一)。由夜读而深感夜寒,由夜寒而回忆起往昔的生活,并联想起两种不同类型的人物。于是,提笔写下了这首七绝。
诗的前两句,写那些只知安逸享乐的膏粱子弟度过寒夜的情状,及诗人对他们的蔑视。斗帐,形如覆斗的小帐。晋陆翙《邺中记》:“石虎御床辟方三丈,冬月施熟锦流苏斗帐。”膏粱,肥肉、细粮,泛指美味的饭菜,这里指饱食终日、养尊处优的富贵人物。他们一到寒冬,便蜷缩在层层锦幔、重重绣茵的斗帐之中,炉红吐暖,香雾浓重,吃喝玩乐,消磨时光。诗人作于同时的《大风登城》诗云:“西家女儿午未妆,帐底炉红愁下床。东家唤客宴画堂,两行玉指调丝簧;锦绣四合如垣墙,微风不动金猊香。”可为此句作生动的注脚。诗人气愤而轻蔑地想道:这样的公子哥儿,哪里可以同他们谈什么为国立功、收复河山呢?后两句诗,回忆五年前身着戎装活跃在南郑前线时,深更寒夜,等待到探马报告黄河已经冰封的消息,身跨铁马,踏冰过河,深入敌占区侦察敌情,气概何等雄豪!如今,还有多少这样的爱国志士,与我一起,甘愿耐饥抗寒、为国献身?
全诗以鲜明的对比,铿锵的语调,构成两种迥然不同的境界:一是铁马冰河的前线,一是斗帐重茵的暖窝;一是志在报国、不畏严寒的爱国志士,一是贪图享受、娇生惯养的膏粱子弟,给人以强烈的印象。从中也表达了诗人慷慨报国的浩然壮志,抒发了盼望再次亲赴前线从戎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