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怪物或情欲

[法国]阿波利奈尔

从前，里昂有个姓哥雷纳的丝绸厂主，他那非常虔诚的父母给他起了加埃唐的名字，因为他是教皇逃到加埃塔的那一天出世的。

加埃唐·哥雷纳成了一个仁慈的天主教徒。他继承了父亲巨大的财产，在接替了父亲的位子以后，娶了一个体面人家的姑娘为妻。

他的财富在增加，夫妻和睦幸福，只是美中不足，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

因为希望得一个孩子，他让妻子遵从最负盛名的医生的嘱咐，他也带她去了所有治疗不育的著名灵泉，但都枉然。

最后，认识到人的力量是无能为力的，他同意了妻子的看法，转而求助于教会。他照着妻子的听忏神甫的忠告去做。然而最著名的圣地的神力被发觉是有缺陷的，最热情的祈祷也告徒劳。

里昂的这位制造商用了数不清的日子请求宽恕，他的配偶却依然如故，不会生育。他出言不逊，亵渎上天了，怀疑教理了，最后丧失了对他的神甫们的信任。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无法容忍天主竟然对他丝毫不加眷顾。他不再去忏悔，不再领圣体，不去参加祭礼，还中止捐助他一直在支持的慈善事业。

他重温了拿破仑的历史，甚至盘算起把不会生育但不管丈夫变得怎样始终虔诚如一的妻子弃掉。就在这时，他找到了一个寂寂无闻但医术高明的医生。这位医生了解到富有的丝绸厂主的苦恼，着手治疗，用尽方法，使得那块不毛之地又适合播撒种子。

当他的妻子有一天向他宣称，根据种种不容置疑的迹象，她已经意识到怀了孕，而且，如果这次怀孕有好的结果，她甚至希望以后还再怀孕，这时他快活得快要窒息。这样，制造商更加坚定自己对宗教的蔑视，在这件事情上还向妻子倾诉肺腑之言，以期改变她诚敬的信仰。

作为善良的天主教徒，这位太太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自己的听忏神甫。

听忏神甫是个正当盛年的壮健教士，信仰非常执著，他认为，为了让天主的统治无所不在，是可以任意施为的。得知制造商不信教造成的丑闻，他感到痛苦，看到遵从他的神圣忠告的那些人所得到的结果，他感到懊恼。他懂得，因为这位太太的怀孕，撒旦一度变得最有力了。教士试图把迷途的羔羊引回羊圈。

的确，上天要对加埃唐·哥雷纳亵渎宗教的行为给予彰明较著的报复。一个做晚祷的夜晚启发了这位教士搞一个恶作剧，它获得了完全的成功。

夏季的一天，教士知道了那位丈夫在里昂处理事务，而妻子在乡下，便脱去教袍，穿得尽量地破烂，装扮成像个流浪汉、走家串户的货郎、穷汉、叫化子、无赖、游手好闲的人或是流浪短工的模样，就像人们可以在所有道路上见得到的那种人。

如此这般穿戴以后，他来到村里，在那里，怀孕的太太正独个儿望着窗户在发闷。正是夏天炎热的日子，时当中午，假流浪汉走近墙边那位正百无聊赖的太太的窗下。他做了一个不必说出名儿来的自然动作，展示一根带研钵的捣杆，一条赶羊鞭，一支罗宾笛子，更妙的说法是，一只黄莺儿，就是许多太太喜欢听它唱“主啊，矜怜我们！”的那种黄莺儿。那位太太尽管虔诚，却也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极想做捣杆的那个研钵，做那个黄莺儿的笼子。然而，她是个正派人，她不能去满足自己的情欲，但她心痒难抓是肯定的。

虽然关于孕妇的情欲现象，好多学者仍然争论不休，我倒觉得可以肯定，那位太太怀的是女胎。因为她几个月以后就分娩了，可是当丈夫激动异常，想要知道他的孩子的性别时，接生婆却举臂朝天，说：“一个妖怪！”给她当助手的医生则说：“一个阴阳人！”

由于这一怪异事情，富有的丝绸厂主痛苦得几乎发疯。认识到一切都是天主的手造成的，他回心转意了，变成了虔诚的信教人，捐助了大笔钱给慈善事业，以他的诚敬感动了所有的人。

那位教士得知了发生的一切以后捧腹大笑，又滚又跳，最后他去忏悔了。不过本堂神甫拒绝饶恕他，他不得不去主教那里请求宽容。

两性畸形儿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已经变得虔诚的加埃唐同他的妻子生活幸福，他们生下了很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