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苏秦列传第九·于是六国从合而并力焉。》鉴赏

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1]。

北报赵王，乃行过洛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疑于王者^[2]。周显王闻之恐惧，除道^[3]，使人郊劳^[4]。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苏秦笑谓其嫂曰：“何前倨而后恭也^[5]?”嫂委蛇蒲服^[6]，以面掩地而谢曰：“见季子位高金多也。”苏秦喟然叹曰：“此一人之身^[7]，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8]! 且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9]，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于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

初，苏秦之燕，贷人百钱为资^[10]，及得富贵，以百金偿之。遍报诸所尝见德者^[11]。其从者有一人独未得报，乃前自言。苏秦曰：“我非忘子。子之与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12]。方是时，我困，故望子深^[13]，是以后子。子今亦得矣。”

苏秦既约六国从亲，归赵，赵肃侯封为武安君，乃投从约书于秦。秦兵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

【段意】 写苏秦合纵成功，“并相六国”，取得了巨大的政治效果，秦为此“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并生动地记述了苏秦衣锦还乡的情况，与开头第一段受亲戚冷落嘲讽相对照。

注释

[1]并相六国:同时任六国的相国。[2]疑:同“拟”。[3]除道:清扫道路。[4]郊劳:宾至郊外,派使臣犒劳慰问。[5]何前倨句:为什么以前对我那么傲慢,现在却对我这样恭敬? [6]委蛇蒲服:匍匐在地上像蛇那样爬行。蒲服:即“匍匐”。[7]此一人之身:指同是我一人。[8]况众人乎:何况是别人呢?此众人是相对“亲戚”而言。[9]负郭田:靠近城边的田。[10] 贷人:向别人借。[11]见德者:有德于自己的人。[12]欲去我:想要离我而去。[13] 望子深:深深地怨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