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从军征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¹⁾。道逢乡里人⁽²⁾：“家中有阿谁？”“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³⁾。”兔从狗窦出⁽⁴⁾，雉从梁上飞⁽⁵⁾，中庭生旅谷⁽⁶⁾，井上生旅葵⁽⁷⁾。舂谷持作饭⁽⁸⁾，采葵持作羹⁽⁹⁾。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¹⁰⁾。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译诗】十五岁就随军入伍作战，到八十岁才回转家来。道路上碰到家乡的人，问道“家中还有谁健在？”“远远望见的便是你家，松柏丛中一个坟台连一个坟台。”野兔从狗洞中出出入入，野鸡从梁上飞去飞来，庭院中生长出野生的谷子，天井上也长满冬葵菜。舂好米谷拿它作成米饭，采来嫩葵作成菜羹。饭和羹不一会就都熟了，可是却想不出拿它们给谁吃。走出房门向东张望，悲痛的泪水沾湿我的外衣。

【解析】本诗是叙述一个服役六十五年的老兵家破人亡的悲剧，反映出人民对当时苛虐的兵役和封建战争的沉痛诅咒。诗的一开头，就写出了一个旷古未有的事实：“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千征百战中的一位幸存老兵，在他尚未成丁的十五岁便被征入伍驰骋疆场，满头飞雪才得归家。战争，吞噬了他全部青春，剥夺了他的和平生活，折磨了他一生。当他“道逢乡里人”时，劈头便问：“家中有阿谁？”答复是饱含同情而又含蓄的，尽管这样，仍然是令人吃惊的：“松柏冢累累”，——原来一家亲人都死光了！来到家中，在凄惨的画面中更增添了一片荒凉景象：庐舍成为废墟，田园完全荒芜，兔奔雉窜的就是离别六十五年的家啊！耳闻目睹的景象，给满腔热情的老兵兜头一桶冰水！他舂谷作饭，采葵作羹，作好之后，又想起亲人；可是，孤苦零仃，无人吃饭，怆痛难言。汤饭难以入口，出门东望，悲凉凄痛，苦愤不堪，于是“泪落沾我衣”了！作者抓住了那个动荡年代中的一个典型事例，透辟地揭示出事物的本质，有力地控诉了当时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抨击了社会的罪恶。作者采用简洁的白描手法，描绘出一幅幅悲惨的画面，创造出浓郁的怆凉氛围，以生动的艺术形象，去感染读者，激起读者思想感情上的共鸣，接受作者所写，同情作者所诉，引起读者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