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风露清愁

上回说到林黛玉由贾琏和贾雨村陪同重回贾府，从一个走亲戚串门子的直接变成了投亲靠友的孤女。为什么这么说呢？上次来的时候是因为母亲病故，父亲工作比较忙，外祖母思念，父亲任上居所又无合适的人选照看，林如海的原话是：“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女儿投奔贾府“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估计林如海那几个小老婆当中并没什么善茬，或者贾敏在世时性格和林黛玉相似，也是不太会搞人际关系的，否则怎么说也该有一个站出来抚养林黛玉，这才是合情也合理的。何况林黛玉长得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小姑娘看上去应该还是很惹人怜爱的。

不过说到林如海的姬妾，诸位是不是有种吃着苍蝇的感觉？大家是不是和我一样，特别希望林黛玉的父母是一对志同道合、完美无瑕的金童玉女？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林如海并非只爱贾敏一人，林探花绝对不是古大侠笔下的小李探花，所以那种虐心的爱在他这儿是根本不存在的。

曹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自己苦心塑造的两个几乎是完人的结合，难道他们不应该像郭靖、黄蓉那样是一对最完美的伴侣？为什么非要加上这一笔墨点呢？只是为了说明林家有钱，娶得起好几个小老婆？还是为了说明林如海求子心切，多找几个生育工具？当然不可能是这么浮浅的原因，我认为曹公这看似随笔的轻轻一带，恰恰是为了将来林黛玉有可能成为北静王的小妾埋下了伏笔，因为她从小就目睹父母相亲相爱但是父亲一样有姬妾，这就使她从心理上完全能够接受姬妾这个身份。就如同她完全能够接受袭人。

第三十一回，晴雯、袭人、宝玉三人拌嘴，正哭成一团，林黛玉来了，见情形便拍着袭人的肩膀笑道：“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可见黛玉内心是认同将来宝玉是必然有姬妾这一现象的，她的内心并不排斥姬妾这一角色；这样她将来才不可能因为做了北静王的姬妾而心理失衡从而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言归正传，林黛玉一进贾府走亲戚的身份随着父亲的离世结束。贾琏本来送黛玉回扬州省亲，既然林如海死了，当然是要继续陪着黛玉扶灵回原籍，更重要的是贾琏是要代表林黛玉回苏州去处理家务的；“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而且紫鹃也曾说过：“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所以贾琏应该是先在扬州打发完了林如海的几个小老婆，然后到苏州和林家的远亲们做了个彻底的了断，那些个林氏的远亲是肯定不敢和贾府较什么劲的。于是林黛玉就和史湘云一样，连人带钱一起被贾琏代表贾府全盘承接了。

那么林家到底有钱没钱呢？我想：钱肯定是有一些的，就算是贾敏的陪嫁也应该是笔不小的财富。不过林家虽然四代封侯，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却是硬碰硬考出来的，这林如海和贾政也差不多，想必也是不善理家的，而且虽然官居别人艳羡的肥差却未必以此生财，所以家中未必豪富。不然贾敏不可能让自己的掌上明珠林黛玉对于自己当年的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只当故事听听了。而且关键是林家人丁凋零，若果有巨资，子孙又怎会“各省流寓不定”？

但是到底林家有多少钱？真是不好估算。只能从书中的字里行间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了。有不少研究者都觉得贾琏的一句话泄露了秘密“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确实，贾琏经手的数额有可能高达二三百万的钱财书中确实没有明确记载，而且从他的语气分析这是一笔凭空飞来的横财。那么的确也只有处理林家的事有这种可能性。

但是黛玉和宝钗谈心时，却又明明说：“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如果林如海临终前托孤给贾琏，不可能不当着林黛玉的面，林黛玉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几百万的银子随行带入贾府，她不可能一无所知。况且我在前文也说过，林黛玉闲来也是会算算账的。如果她真是带了几百万进贾府，她就根本不可能羡慕宝钗“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

那么林黛玉到底有钱没钱呢？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