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诗《轻肥；买花》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借问何为者? 人称是内臣。朱绂皆大夫，紫绶或将军。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樽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橘，鲙切天池鳞。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据文学古籍刊行社影宋本《白氏长庆集》，下同)

买花

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上张幄幕庇，旁织巴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谕。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唐代是中国诗史的黄金时代。在这诗人之多如夏夜之繁星的时代，杜甫和白居易是两位最杰出的现实主义巨匠。葛立方《韵语阳秋》指出：“杜子美、白乐天皆诗豪，器识皆不凡。”是的，这两位诗人以其正视现实、干预生活的胆识和精湛出色、善于创造的才能，为中国诗史奉献了大量优秀作品，至今还值得继承、借鉴和深味。

《轻肥》与《买花》都是《秦中吟》组诗之一。

白居易在《伤唐衢》中说：“忆昨元和初，忝备诗官位。是时兵革后，生民正憔悴。但伤民病痛，不识时忌讳。遂作《秦中吟》，一吟悲一事。贵人皆怪怒，闲人亦非訾。天高未及闻，荆棘生满地。”可见，组诗是反映民生憔悴的时弊的。诗人不顾忌讳，不怕指摘，同情人民，以诗代谏，力图达到改善人民生活、改良朝廷政治的目的，然而这又是通过诗歌的艺术形象来体现的。

《轻肥》是《秦中吟》的第七首，韦縠《才调集》题作《江南旱》。这两个截然对立的标题已揭出主题： 一面是轻裘肥马，豪华奢侈;一面灾情惨重，饥寒煎迫。诗人在这极不合理的对立中把矛头指向了擅权的“内臣”即宦官。按唐制，宦官属内侍省，在宫廷内侍候皇帝，故称内臣，但他们的实权往往大大地超过本职，白居易所处的中唐就是如此。为了尽情地揭露，诗中用了不少对偶句予以铺排。“朱绂皆大夫，紫绶或将军”。这些钻营的丑类竟然穿上朝服，佩上印绶，窃据文、武要职，操纵政、军大权。两句皆用色彩词领先，使得形象鲜明如画，夺人睛目，令人如见其不可一世的神态。而起句“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不但点明了“轻肥”的题目，而且是对朱绂、紫绶者的具体写照。因为宦官有极大的权势，所以骑肥马，衣朱紫，骄横跋扈，目空一切，其气焰充斥道路，鞍马照亮尘埃，耀武扬威地去赴宴。“樽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橘，鲙切天池鳞。”诗句通过对“军中宴”的排比铺叙，揭露了宦官贵族奢侈挥霍、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们在饱食之余，精神状态更为可憎：“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喝尽了人民的血汗，居然还得意自在，神气十足，这更使诗人怒火中烧，愤慨异常，无情地鞭挞了他们的罪恶：“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这种强烈的艺术对比，有力地揭露了现实生活中尖锐的矛盾。如果说江南旱饥是天灾，那么，宦官擅权，鱼肉人民，则是人祸，致使大多数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这首诗和杜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名句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其攻击目标的集中火力的劲猛，又有过之而无不及。怪不得白居易《与元九书》说：“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其社会效果可见一斑。

《买花》是《秦中吟》第十首。《才调集》题作《牡丹》。该诗描述了花市的繁喧、花色的美丽和花价的昂贵，批判了豪门贵族不以耽玩为耻而一味执迷不悟，最后以田舍翁的叹息对此痛下针砭：“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可见，这种严重的奢侈浪费，是和残酷的经济剥削联结在一起的。《买花》和《轻肥》一样，“一吟悲一事”，通过耳闻目击的某一具体社会现象，揭示矛盾，抨击了豪门贵族，表达了诗人对于下层人民的深刻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