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孙晨
在这水绿色的灯下,我痴看着她,
我痴看着她淡黄的头发,
她深蓝的眼睛,她苍白的面颊,
啊,这迷人的水绿色的灯下!
她两手掬了些谢了的玫瑰花瓣,
俯下头儿去深深地亲了几遍,
随后又捧着送到我底面前,
并且教我,也像她一样的捧着来放在口边……
啊,玫瑰花!我暗暗地表示谢忱:
你把她的粉泽送近了我的颤唇,
你使我们俩底呼吸合葬在你芳魂之中,
你使我们俩在你底香骸内接吻!
啊,玫瑰花!我愿握着你的香骸永远不放,
好使我底呼吸永远和她的呼吸合葬,
——我愿永远伴随这水绿色的明灯,
我愿永远这样坐在她底身旁!
王独清
王独清说过:“我很想学法国象征派诗人,把‘色’与‘音’放在文字中,使语言完全受我们底操纵。”他甚至用这样一个公式来概括他“理想中最完美的‘诗’”:(情+力)+(音+色)=诗。这首《玫瑰花》同样较为明显地体现了他的这种主张和特色。第一节是对诗人痴爱着的一个外国女郎的生动描绘。无疑地,诗中写出了这个女郎的美,但这种美并不主要体现在容貌与形体上——“淡黄的头发”,“深蓝的眼睛”、“苍白的面颊”作为外貌描写来说,毕竟太一般、太平凡了,似乎尚不足以构成迷人的姿色。诗人着意追求的是色彩的交错:水绿色的灯光、淡黄的头发、深蓝的眼睛、苍白的面颊,组成了奇妙的色彩的交融,象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刺激着读者的视觉。诗中独具的轻柔舒缓的节奏,又如充满深情的乐曲回荡在读者耳边。于是色与音的调和配搭,造成了不同一般的意境,达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一个深情的文静的美丽女郎清晰地浮现在我们面前。王独清将这种手法称之为“色”、“音”感觉的交错,“在心理学上就叫作‘色的听觉’,在艺术方面,即是所谓‘音画’”。显然,这是王独清尽力追求的艺术境界。
第二节是对女郎动作的描绘。调子依然是舒缓的,女郎的动作优雅柔美。从双手掬着玫瑰花瓣,到放在口边低头亲吻,再到轻轻地送到“我”的面前,最后又轻轻地嘱咐“我”也象她一样亲吻玫瑰花……这一连串的动作无不体现了脉脉含情的情态。女郎的动作构成“娴静”的意境,其中却蕴含着炽热的情感奔涌的旋律。这正是王独清自称的:“向‘静’中去寻‘动’,向‘朦胧’中去寻‘明瞭’。”也正是他企图进入的“真的‘诗的世界’。”
第三、四节是诗人情感的直接抒发。在这里他借助玫瑰花这个爱情的象征物,尽兴地倾诉了对女郎的无限深情和痴爱。舒缓的音调和热烈的情感交融在一起,既坦率又含蓄,既高亢又深沉。应当注意,玫瑰花瓣是红色的,映照前面的淡黄、深蓝、苍白,结尾又用水绿色笼罩一切,更显得五彩缤纷。诗人又固执地回到对“色”、“音”的追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