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诗《宫词》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教遍宫娥唱尽词，暗中头白没人知。楼中日日歌声好，不问从初学阿谁。

王建《宫词》百首，据元辛文房《唐才子传》载，资料来源于宦官王守澄，在宋代已有遗失，现在的本子可能窜入他人之作。

早在王建之前已经有描写宫人生活的小诗，但只是到了王建才将宫廷掌故、宫人琐事入诗，而且正式名为《宫词》，一气写了一百首。其后群起仿之，如花蕊夫人、岳珂都写过《宫词》一百首。《韵语阳秋》卷三所载，宋王岐公也有宫词百篇。可见有一定影响。

在读王建的《宫词》之前，首先碰到一个问题，就是应该如何评价他的《宫词》，是肯定还是否定?这个问题历来争论不休。有人说王建对宫女的生活不但没有同情，反而持欣赏的态度。也有人说，从总体来看，王建没有描写过宫女的怨情。清贺贻孙在《诗筏》中指出：“伯敬(明人钟惺)云： 王建宫词，非宫怨也。唯‘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一首，颇有怨意。余谓怨之深者必浑，无论宫词宫怨，俱以深浑为妙，且宫词亦何妨带怨。如王建云：‘私缝黄帔舍钗梳，欲得金仙观内居;近被君王知识字，收来案上检文书。’此非宫词中宫怨乎?然急读不觉其怨，惟咏诵数过，方从言外得之。此真深于怨者，不独树头树底一首也。”应该承认这些争论是由王建宫词本身引起的，这些宫词的资料来自内廷，王建有猎奇的思想，当作掌故来写，很少渗杂个人感情，为了远祸，更不敢批判。《唐才子传》记载王建曾和王守澄闹翻脸，守澄威吓说：“吾弟所作《宫词》，内庭深邃，何由知之? 明当奏上。”王建谢以诗云：“不是姓同亲说向，九重争得外人知?”可见战战慄慄之状。加上王建诗风含蓄，所以这些《宫词》不免带有自然主义倾向。但从整体来看，透过宫中皇帝的生活和节日活动、宫中戏乐等分明暴露了奢侈淫靡一面;透过宫女的希宠望幸、与世隔绝、纷纷扰扰等，分明看到她们的无聊与苦闷，甚至内心的痛苦。这是现实主义的力量所在。清翁方纲评王建《宫词》说：“其词之妙，则自在委曲深挚中别有顿挫，如仅以就事直写观之，浅矣。”(《石洲诗话》卷二)这话说到了王建宫词的特点。

拿这里选录的一首来看，写一位宫女被禁锢在深宫，直到白头，她的唯一事业就是教其他宫女唱歌，以供皇帝享乐。会唱歌的宫女是那么多，可能教的人就不少，所以这些宫女早把她忘掉了。这是很平常的事，在宫中原不足怪。这首诗，作者语言平淡极了，纯是叙事，磨去了棱角，把感情藏在深处。诗中的主人公，不仅被皇帝遗忘，而且亦被其他的宫女遗忘，可见其哀怨之甚了。这“怨”在诗中是分两步发泄的。先是以“教遍”、“唱尽”、“暗中头白没人知”为一“怨”，是说花了毕生精力教人唱歌而没人知道，连被教的人也都把她忘了，谁能不怨?又一“怨”为“楼中日日歌声好，不问从初学阿谁”，皇帝在宫中天天寻欢作乐，歌女唱的歌得到好评，而不问当初是从哪里学来的，自然是又气又恨又怨了。这“怨”的对象既有歌女，更有皇上了。歌女还能以歌得到好评，而教歌人却什么也没有，可见其怨之深了! 这“怨”字，在诗中埋得很深，须经细品挖掘才能得之。就拿封建社会人对人生的价值观念衡量这首诗，能够说作者不是同情这位宫女的不幸，而是抱着欣赏的态度来看待她的宫内生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