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

李　益①

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②。

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　

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下苔。　

何当一如幌，为拂绿琴埃③。

【注释】

①李益：见《写情》。

②牖：窗子。

③幌：帘子。绿琴：即琴。今称古琴。“绿绮”是汉代司马相如的琴，琴内有铭文曰“桐梓合精”，即桐木、梓木结合的精华。这里作者用“绿琴”来美称琴。

【诗本事】

李益和苗发、司空曙，都名列“大历十才子”，彼此是诗友。

【赏评】

《西厢记》中崔张二人递笺之诗，“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源自元稹《会真记》），也许就是受了此诗颔联“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的启发而作。

诗开头写诗人向晚而坐，于窗前悠悠静思，忽然微风骤入惊动了他。风开户动竹，诗人不禁欣喜，以为是故人来访。其实只有风而已，竹梢轻摇，露水簌簌滴落；又从阶下青苔上拂过。诗人问风，什么时候能揭开帘幌，替我拂去绿琴上的尘埃？因故人久不来访，“恨无知音赏”的我无心操琴，弦上琴面都结满灰了。尾联接首联颔联独自寂寞、期盼故人之意。

这首诗比起孟浩然相类的诗境，虽不及其清，却别有一种感慨缠绵。

【诗评选辑】

①宋·吴幵《优古堂诗话》：唐李益《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诗云：“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上苔。何当一如幌，为拂绿琴埃。”《异闻集》、《霍小玉传》为“开帘复动竹”，改一“风”字，遂失诗意。然此句乃袭乐府《华山畿》词耳。词云：“夜相思，风吹窗帘动，言是所欢来。”《通典》云：“江南以情人为欢。”

②宋·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一二：陈去非尝谓余言：唐人皆苦思作诗，所谓“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句向夜深得，心从天外归”；“蟾蜍影里清吟苦，舴艋舟中白发生”之类者是也。故造语皆工，得句皆奇，但韵格不高，故不能参少陵之逸步。后之学诗者，倘能取唐人语而掇入少陵绳墨步骤中，此速肖之术也。余尝以此语少蕴，少蕴云：李益诗云：“开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沈亚之诗云：“徘徊花上月，虚度可怜宵”。皆佳句也。郑谷掇取而用之，乃云：“睡轻可忍风敲竹，饮散那堪月在花。”真可与李、沈作仆奴。由是论之，作诗者兴致先自高远，则去非之言可用；倘不然，便与郑都官无异。

③明·杨慎《升庵诗话》卷五：尤延之《诗话》云：“《会真记》‘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本于李益‘开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然古乐府“风吹窗帘动，疑是所欢来”，其词乃齐梁人语，又在益先矣。

④宋·叶梦得《石林诗话》：“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与“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此两联虽唐人小说，其实佳句也。郑谷诗：“睡轻可忍风敲竹，饮散那堪月在花”盖与此同。然论其格力，适堪揭酒家壁，与为市人书扇耳。天下事每患自以为工处，着力太过，何但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