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江西诗词·元末明初江西诗词·方外诗人来复

明初江西诗坛出现了一群方外作家，其中既有诗僧，又有道流。他们的出现，给明初的江西文学带来了新的气息，注入了新的活力，增添了新的色彩。尽管他们的诗歌质量高低不齐，整体成就也不大，但其中不乏小有成就的诗人如来复、克新、张宇初等。他们的出现，使明初江西文坛多了一种风气。

来复(1319～1391)^[1]，字见心，号蒲庵，俗姓黄，丰城人。幼剃发于普庵堂，后游会稽诸山，复主灵隐寺。明内典，通儒术。元末受知于虞集、欧阳玄诸公，书法颇似赵孟頫。明初以高僧召至京师，时论与释宗泐齐名，除僧录寺左觉义，诏住凤阳槎牙山圆通院。洪武十八年，以赋诗忤上意，被刑。生平事迹见《江西通志》卷一百三、《明一统志》卷四十九等。

来复工诗文，太史宋景濂序其集，盛称道之，有《蒲庵集》《钟山稿》，元顾瑛编《草堂雅集》卷十四录其诗5首，明李蓘编《元艺圃集》卷四录其诗22首，《御定佩文斋咏物诗选》录其诗12首，《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录其诗14首。

来复的诗歌留存的虽然数量不及克新，但总体成就则过之。来复像克新一样，也是各体诗兼备。五言古诗如《次韵寄答江子宽先生》：

采蒲涉东涧，褰萝度西林。凉飙激清籁，孤怀郁如沈。思君渺何许，邈在三山阴。草树飒已秋，感此岁月深。高标不可挹，何由散冲襟。荧荧匣中剑，浪浪爨下琴。乖时不敢售，价重千黄金。寄君道路远，况复多妖祲。会当惬良遇，坐石青瑶岑。扫花弄朝日，逍遥论夙心。

景为世外景，情却为人之常情，时用比兴，偶有寄托。

其七言古诗多为题画诗，且篇幅较长，如《题米南宫云山图》《秦淮谣送郑太守归光州石盘山》《渔乐图为茅指挥题》《赤壁图为胡允中赋》等，往往恃才挥洒，情韵流转。其中《题米南宫云山图》云：

南宫米黻生殊方，驰名画史妙莫当。墨云翻空太阴黑，功夺造化开微茫。酒酣放笔情烂漫，爱写长林带溪岸。昆仑移得毫芒间，数点浮云落天半。鸭嘴滩头沙浦通，鲤鱼浪飐苔花风。山腰路险不可屐，飞瀑倒挂青天虹。我忆南游溯湘沔，七十二峰长对面。赤壁山高看洞庭，一道澄波泻秋练。人生谁无丘壑怀，可奈尘土羁长才。子陵不遇刘文叔，钓台未必高云台。展图颇识旧行处，仿佛微钟隔烟树。荒尽菱租老未归，寄书欲问沙头鹭。

由米芾的画而及其人，由画境而及其人之精神境界，把米芾洒脱的艺术家风采再现得神情毕肖。

五言律诗如《宿径山天瑞院次虞侍讲韵》“佛屋凌霄见，僧钟隔水闻。石苔留虎迹，山气动龙文。钵自诸天送，灯从白日分。东游共清赏，猿鹤每为群”，即世外景而含俗世情，婉转含蓄。七言律诗如《游石湖兰若二首》《奉寄元璞琦禅师》《野轩为海昌李茂才赋》《送徐诚中入关》等，或以景写禅意，或刻画赠答之人的精神气度，都别有特色。其中《游石湖兰若二首》：

荷花荡漾湖水深，上有兰若当高岑。客吟时见猿鸟下，僧定不闻钟磬音。雨香秋林橘子熟，云落空涧棠梨阴。闲来扫石坐竹里，静与山人论素心。

五龙之峰云作屏，双厓削出芙蓉青。何人涧底拾瑶草，有客松间采茯苓。林风不惊虎卧石，山雨忽来龙听经。吴王台榭今寂寞，秋香薜荔花冥冥。

于自然景致中时见禅意：荷花自荡漾，客人自吟咏，猿鸟自高下跳跃飞翔，僧人自禅定，故不闻钟磬之声，山果自飘香，果熟而自掉落，云自无心以出岫，人之心境与宁静的自然合二为一。

七言绝句如《掩关》“槁木形骸百念灰，溪猿野鹤苦相猜。闲门独掩青松雨，笑口逢人亦懒开”，其闭关修行之状若现;《题阳关送别图》“三月皇州送佩珂，柳花吹雪满官河。纵令渭水深千尺，不似阳关别泪多”，以渭水之深状阳关别泪之多，新颖别致，在题画诗中不多见;又《西湖杂诗三首》云：

芙容湾口绿阴斜，吹笛何人隔彩霞。惊起沙头双翠羽，衔鱼飞过刺桐花。

宝网金幢变劫灰，瞿昙寺里尽蒿莱。鸟窠无树山夔泣，不见谈禅大傅来。

荷锄耕叟饷蒸藜，家住官塘九曲西。白发强谈兵后事，眼枯无泪向人啼。

三首诗三种情境：第一首写景细腻传神，即景见情，可能于太平之世时所作;第二首，乱世中所作，佛门净地竟见劫灰、蒿莱、鸟泣，谈禅大傅又如何能来?第三首，应为兵乱后之作，白发农夫尚未归家，仍流离在异乡，煮野菜充饥，刚历兵乱，每当谈起兵乱之事，眼已枯，泪亦无，只能悲啼，其痛苦之状如在目前。

世外之人仍然无法避开战乱，故诗中时见吟咏。这是末世诗僧及其诗作的特色之一。

注释

[1]江西省文学艺术研究所：《江西历代文学艺术家大全》，江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5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