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祝英台近 北固亭》

澹烟横，层雾敛。胜概分雄占。^②月下鸣榔，^③风急怒涛飐。^④关河无限清愁，不堪临鉴。正霜鬓，秋风尘染。

漫登览，^⑤极目万里沙场，事业频看剑。古往今来，南北限天堑。^⑥倚楼谁弄新声，重城正掩。历历数、西州更点。

【注释】 ①北固亭：在江苏省镇江市东北北固山上。晋蔡谟建楼以贮军实，后谢安再次修葺，名北固楼，又名北固亭。②雄占：英雄人物在此占领。③鸣榔：渔人捕鱼时用长木敲船舷作声。惊鱼令入网。潘岳《西征赋》：“鸣榔厉响。” ④飐(zhan展)：风吹物使颤动。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薛荔墙。” ⑤漫：随意。严武《寄题杜拾遗锦江野亭》：“漫向江头把钓竿。”⑥天堑(qian欠)：天然的壕沟，比喻地形险要，多指长江。李白《金陵》诗：“金陵空壮观，天堑净波澜。” ⑦西州：晋扬州刺史治所(今江苏江宁县西)。《通鉴》胡三省注：“扬州治所，在台城西，故谓之西州。”

【译文】 淡淡轻烟纷杂广远，层层浓雾渐次消散。这无边的胜景曾引无数英雄豪杰分占。静静的月夜里，风卷江水，浪涛怒急，江上不时隐隐听到渔夫的鸣榔声。无恨山河触发无限愁思，令人不敢对镜。因为尘世沧桑，秋风悲凉，染白了我的双鬓。随意登楼，放眼远望这万里沙场，怀抱救国伟业，频频观看身佩宝剑。古今一样，长江天堑，南北对峙。如今独倚北固楼上，望城门紧闭，是谁在弹奏新曲。不眠之夜啊，默默地数着那从西州传来的阵阵梆子更点。

【集评】 明·杨慎：“此词感慨忠愤，与辛幼安‘千古江山’一词相伯仲。”(《词品》卷五)

清·沈雄：“江尚质曰：倦翁登北固亭，寄调于《祝英台近》，忠愤感慨。与稼轩《永遇乐》词‘千古江山’相伯仲。”(《古今词话·词评》上卷)

清·冯金伯：“岳倦翁登北固亭赋《祝英台近》，其末句云：‘倚楼休弄新声，重城门掩，历历数西州更点。’真佳句也。”(《词苑萃编》卷五)

清·张思岩：“结句与贺方回《天门谣》同。”(《词林纪事》卷十二)

【总案】 岳珂是岳飞之孙，于秋日月夜登上北固亭，烟淡雾敛，在这寂静的月夜，听到的是江上的鸣榔声和怒涛声，扰动心灵深处无限忧愁，身世悲，家国恨，满腔忠愤涌上心头。通篇以登高眺望贯穿始终。上片于时空交感中抒写内心的激荡及人世沧桑的变幻，下片则从时空的流动变化中抒写登高后的心态。历历可数的更鼓声阵阵传来，挑拨了词人的思绪，敲击着词人的心弦，汇合开篇的风声、涛声、鸣榔声，于声音的动态描绘反衬月夜北固楼头的寂寞冷静，折射词人于秋夜登楼后内心的澎湃思潮。而在这秋色、秋月、秋风、秋声的时与景交综糅合的描写中，沉浸着词人深沉的思考，爱国情怀也自然而然地溢于字表。词旨沉郁凄清，的确如杨慎所指出的，其“感慨忠愤，与辛幼安‘千古江山’一词相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