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陈克
菩萨蛮·绿芜墙绕青苔院
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阶飞,风帘自在垂。玉钩双语燕,宝甃杨花转。几度簸钱声,绿窗春梦轻。
此词结意在最后二句,如用“曲径通出处,禅房花木深”来况其笔法,可谓恰当,这也是陈克词的一种特色,实祖祧温庭筠。
前六句写了六幅景,大抵由外而内,富丽华贵,然而一种恹恹的意味却从中透出:
这是一角闭锁的世界,墙上苔绿布满,又将一院青苔环“绕”,中庭月色无力,“淡淡”地将几株将萎未萎的芭蕉照临,蝴蝶儿自然无花可戏,双双飞上了台阶,微风过处,空帷卷动,也似乎鼓不起兴致,轻轻地荡动,低低的下垂。帘钩上,双燕轻语,似乎也不敢搅动这深深的静;一院杨花扑朔,都绕着无人的井台飞旋。花是富贵的芭蕉,钩是精美的玉钩,连井台也用宝玉砌成,富贵是富贵到极美,但是“绕”字、“淡”字、“卷”字、“上阶飞”、“自在垂”、自顾自的“双语燕”、还有那个“转”字,却无处不在诉说着寂寞与凉冷,这深院似乎不但无外人来到,连院中人也竟懒得下楼观赏,深院闭锁了青春,也闭锁了院中少女的心,唯有那掷钱为戏的声响几度从帘中传出——也是恹恹的,时起时歇……声响止了,一切又归于死一般的静。词人似乎不耐这凄凉,他想像着,这楼中女,应是进入了昼梦,愿绿纱窗中的春梦做得长些,轻轻的,轻轻的……梦“轻”,用字极堪玩味,是说这少女春梦的缥缈,还是说她睡梦也不得沉宁,抑或是词人怕搅破她春梦所生的心理感受?似乎都可能是,却也不必细究,总之,这“轻”字中充满了无声的悲意。氤氲在这深深庭院里。
前面我们说了,这词写景,大抵由外向内延展。说大抵即非全然,而词境的营造,妙处也就在这一点上。上片,恹恹的氛围,由墙而院、而阶、而帘,浸注而入;下片首句“玉钩”应“帘”,二句“宝甃”,却又由帘向外,荡漾到井台上;“双燕”又应蝴蝶,“杨花转”则应“风”字,更着一“转”字,上下片便往复交织起一片撩拨不去的愁烟。唯有此时,几度簸声,隔帘传来,一梦唯轻,绿窗朦胧;方显得百倍的可哀可怜。
刘禹锡《和乐天春词》:“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本词似受到此诗启发,然女主人公始终隐于帘后,更具有一种朦胧的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