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邹忌窥镜》注释,意译与解说

邹忌^①修八尺有余，而形貌眣丽^②。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 欲有求于我也。”

——《战国策·齐策一》

【注释】

①邹忌：齐人，以善鼓琴事齐威王，威王拜忌为相，封成侯。②眣(yi)丽： 光艳，有神采。

【意译】

邹忌身材修长，形貌漂亮美丽， 早晨，他穿戴好衣帽，照照镜子， 对他的妻子说：“我与城北徐公相比，哪个漂亮?”他的妻子回答说：“你漂亮得很，徐公哪能比得上你呀!”城北徐公是齐国出名的美男子。邹忌有些不自信，因而又去问他的小老婆道：“我与徐公，哪个漂亮?”小老婆答曰：“徐公怎能比得上你呀!”第二天，来了一位客人，在谈话的中间邹忌向客人问道：“我和徐公谁长得漂亮?”客人回答说：“徐公不如您漂亮。”过了一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地看了他一番，自己认为实在比不上人家;再照着镜子端详一下，又感到比人家差得太远。晚上睡觉时他想：“妻子认为我漂亮，那是偏袒我;小老婆认为我漂亮， 那是惧怕我; 客人说我漂亮， 那是因为他有事求我。”

【解说】

镜子的珍贵在于真实，它不掩盖瑕疵，也不埋没美好。邹忌并不因为得到了妻、妾、客的一致恭维而陶然自得、飘然欲仙， 而是头脑冷静，通过镜子对自己进行了公正不阿的省视和判断，最后终于得出了正确的结论。邹忌窥镜本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但从这件小事中我们可看到邹忌的两个特点。一是他善于比较，有自知之明。比美是人的一种天性，尤其是那些天生玉质的人更是如此。邹忌是齐国的美男子，形貌超众、光采照人。但当他与城北徐公相比后，得出的结论却是比不上徐公。邹忌能够尊重这一客观事实，他并不因为比不上别人而遮遮掩掩、恼羞成怒，或者自欺欺人，把自己的长处来比别人的短处，而是能够直面人生，承认现实，毫不徇情地坦白自己的短处。二是他善于分析。自己明明不如徐公漂亮，但为什么自己的妻、妾、客却一致把自己说得比徐公漂亮呢?原来他们或是与自己有感情联系，为了讨得欢心，或是与自己有利害关系，为了阿谀奉承，这样，使得评判不能公正地进行。由此可见，人是很容易受蒙蔽的，譬如齐宣王就终身把它的三石之弓当作九石，这就是因为他缺乏自知之明，喜欢别人阿谀奉承的结果。所以做人贵有自知之明，否则就会生活在虚假之中，尤其是那些掌握了权势的人，更不能闭目塞听、自我陶醉，而应该广开言路，多倾听一些批评的意见。邹忌从窥镜这样的生活小事，悟出深刻的政治道理，从而，入朝谏威王，终于取得了“战胜于朝庭”的良好政治效果。

【相关名言】

修身以不护短为第一长进。

——吕坤

得言不可以不察

——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