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少年游》

并刀如水，^①吴盐胜雪，^②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③兽香不断，^④相对坐吹笙。低声问向谁行宿，^⑤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⑥

【注释】 ①并刀：并州(今山西太原)出产的刀，以锋利著称。杜甫《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淞半江水。”②吴盐：盖指淮盐，一种优质盐。此处大约用来中和橙之酸味。③幄：帐幕。④兽：兽形香炉。兽香：香炉中冒出的香烟。⑤谁行：行 (hang)，宋代方言，犹那边。⑥直是：真是。

【译文】 并州的刀极其锋利，吴地的盐洁白胜雪，她，纤纤玉手剖新橙。华丽的帐幔刚刚薰暖，兽形炉散发出香气阵阵。她和我，脉脉含情，对坐吹笙。她低声问：“还到哪儿去歇宿呢?城上已打三更。地上霜浓，马儿会滑痛;不如别走吧。此刻真是少人行。”

【集评】 清·沈谦：“‘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言马、言他人，而缠绵偎倚之情自见。若稍涉牵裾，鄙矣。”(《填词杂说》)

清·周济：“此亦本色佳制也。本色至此便足，再过一分，便入山谷恶道矣。”(《宋四家词选》)

清·陈廷焯：“美成艳词，如《少年游》……等篇，别有一种姿态。句句洒脱，香奁泛语吐弃殆尽。”(《白雨斋词话》卷六)

清·潭献：“丽极而清，清极而婉，然不可忽过‘马滑霜浓’四字。”(《潭评词辨》卷一)

【总案】 南宋张端义《贵耳集》载：“道君(即宋徽宗)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题，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少年游》云……。”此说流传颇广，但不可信。王国维已于《请真先生遗事》中力辨其诬。本词系诗人以秦楼楚馆中生活片段铸就的艺术作品，这类题材宋词中极为普遍，一般容易写得庸俗甚至猥亵;邦彦这首却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