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文子避啬夫》注释,意译与解说

晋中行文子^①出亡，过于县邑。从者曰：“此啬夫^②，公之故人，公奚不休舍^③，且待后车?”文子曰：“吾尝好音，此人遗我鸣琴;吾好佩，此人遗我玉环;是振^④我过者也。以求容于我者，吾恐其以我求容于人也。”乃去之。果收文子后车二乘而献之其君矣。

——《韩非子·说林下》

【注释】

①中行文子：即荀寅，晋国执政的六卿之一。中行是以官为姓氏，文子是谥号。②啬夫：约束官吏的官。③休舍：指在啬夫家休息。④振：助长。

【意译】

晋国有个名叫中行文子的人，外出逃亡的途中，路过一个地方。他的随从人员对他说：“这儿的啬夫是您的老朋友，何不到他那儿去休息休息，同时等等后面的车子呢?”文子说：“不能去。过去我喜欢听音乐，这个人就送给我音色很美的琴;我喜爱佩戴装饰品，他就送给我玉环。这是个专门投人所好、助长我的过错的家伙。过去他如此讨好于我，现在也可能捉住我去讨好别人。”于是，毫不迟疑地走了。果然，文子后面的两辆车子就被啬夫截住，献给了他的主子。

【解说】

不管人们多么信奉“人之初，性本善”的教条，事实上，人们的品行、德性主要是在后天形成的。有些人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本意对权威去阿谀奉承、迎合拍马?又为什么要申人抑己、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原因就在于社会的等级统治。当一部分人的命运被另一部分人主宰着时，社会上便免不了有拍马屁者与被拍马屁者的存在。本篇故事中的啬夫，一会儿把自己音色很美的琴送人，隔一会儿又把玉环给人奉上，这其中滋味，也确实可怜煞人!不过，社会的不平并不意味着可以怂恿堕落。尽管大可不必每人都为节操的美名而对社会的险恶痛心疾首，但是，坚持做人的基本准则，正直而堂堂正正，却是每个人都应有的职责。如果以恶抗恶，与黑暗同流合污，那么， 只会堕入黑暗的泥坑而无以自拔。换言之，开头时可能还只是出于对邪恶的被迫顺应，但是，发展到最后时，倒又极可能使自己成了邪恶的化身。以啬夫为例，他在最初向别人行贿时可能也会引起自己良心上的不安，但是，在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种罪恶后，便会逐渐心平气和、处之泰然，阿谀奉承便会成为他行为方式中的一个固定因子，在一定的场合下就必然要出现。在这里，作为收过啬夫多次贿赂的文子，他的观察与分析是正确而独特的。他告诫人们，要十分注意识别像啬夫这样奉承拍马的人物，以防他们的突然倒戈一击。这真不愧是一个收贿者对行贿者的清醒认识。

【相关名言】

在你有权力有名望的时候， 卑鄙的人是不敢抬起嫉妒的眼睛看你一眼的;然而，到了你一落千丈的时候，显示最大的毒辣的就是他们。

——苏联·克雷洛夫

匹夫不可以不慎取友。友者， 所以相有也。

——荀子